「我們除了這個,就不能聊點別的嗎?」杜善文問。
殷楚生瞇起眼。這小子今天怪怪的喔。「你想說什麼?」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杜善文自然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小口。
「我要把高建成挖出來。」殷楚生毫不猶豫地說。
「你還計較著啊?他也是……也是受人之托。」杜善文說。唉!說到這個,連楊兆明都被高建成唬弄了,本以為他只是賣點情報給楊氏,哪知道他竟偷了公司一大筆錢,然後逃得無影無蹤。
「沒有人可以在偷了我的東西之後還可以安安樂樂過日子。」他決斷地,「更何況,那筆錢還有一半是鍾家的。」不管姓高的逃到哪去,他也要找到他。
「唉!算我怕了你了。」這就是殷楚生,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對他好的人有福了,得罪他的人,慘嘍!
殷楚生燃起根煙,杜善文仔細地觀察。
「你什麼時候換了打火機?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個呢?」他想,那個在L.A.的女孩可能不會知道,她握的那個打火機,可是古董了呢。
「掉了。」他不經意地說,但臉上卻閃過一絲落寞。
好奇怪,就在他去展阿姨家找明明的那天,他的打火機就不見了,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可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會掉在哪裡。
它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如同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
「我上個星期去美國的時候。」杜善文慢條斯理的,「見過一個東方女孩子,拿著跟你一模一樣的打火機……」
他睨著他。「怎麼可能?我這一年又沒去過美國。」
杜善文假裝努力地想,「我還跟她借了把傘,她好像叫Ming吧……」
殷楚生一聽,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杜善文卻仍是一副「失憶」了的模樣。「聽她的口音,好像也是台灣去的……會不會是她撿到了你的打火機?我看她好像很珍惜你的打火機呢。」欣賞著殷楚生變了色的表情,他覺得好快樂喔!
Ming?明明?可能嗎?就在他怎麼找都找不到她的時候,原來她竟然在美國!
可能嗎?原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的東西,竟然握在她手上。
「我好像還有她的住址耶。」哇!那個女孩果然騙他!瞧楚生緊張得連煙都掉了,怎麼可能還是什麼「普通朋友」。
下一秒鐘--
「喂!不要啦!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很難看的……」杜善文大叫,但殷楚生才不管那麼多,扯著他的西裝外套,一副打算跟他沒完沒了的架勢。
「你給我她的住址我就不為難你!」他急切地。他要見她!他一定要見到她!他要告訴她,這一年來,他好想她……
嗚嗚嗚……他就知道那個姓展的女孩一定不簡單。他竟然被楚生威脅了!展小姐,妳要好好保重啊,杜善文在心裡祈禱著。
第八章
時序進入冬季。明明下了公車,下意識地拉起衣領。
好冷!記得去年剛來時就遇上了北國的冬天,她狠狠病了快一個月,醫生說應該只是水土不服,幸好那時海伯常弄些「煲湯」給她喝,體力才慢慢恢復過來。
希望今年冬天她不要再病了。想到這,她突然好懷念台灣的南國天氣,就算冬天也冷不到哪去。其實洛杉磯的冬天並不如想像中那般椎心刺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裡似乎特別冷。
冷空氣像凝結了般,重重地壓住她。明明深吸了口氣,身體明顯地感到一股凍意,然後,她邁開步伐,往下條街走去。
快十點了,街上已經很冷清;她想起前兩天聽說這裡有人被搶,心裡有點毛毛的,再拉高了衣領,然後把頭髮收進衣帽裡,企圖掩飾女人的特徵。
這裡不是高級住宅區,只是普通住宅區。當初會選這裡,是因為這裡的華人多,她比較不覺得害怕;但因為臨近貧民區,治安多少受到影響。
來到美國,她變得不多話,因為她的英文還是很破。在咖啡廳工作要說的話就那麼幾句,回到住處,前後鄰居又都是華人,英文在她的生活中並沒有變得很重要,她索性統統以世界性的語言--微笑--來代替說話;所以,咖啡廳裡的同事總是以為她是個「文靜而內向,並且喜歡微笑的東方女子」。
這種評語要是傳回義海,一定不會有人相信這形容的是她展明明。
她走了幾步,發現身後似乎有聲響,她回頭一看,見到幾個黑人小伙子正在後面抽煙……還是大麻?
那幾個黑人看了她一眼,然後交頭接耳。明明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轉頭,立刻加快了腳步;才轉過一條街,立刻就聽到那幾個黑人的咒罵聲與爭執聲,他們好像……準備要行動了?
吵雜和呼喝的聲音夾雜。他們在做什麼呢?明明沒有勇氣回頭看,只是低著頭快步走。
可是,不一會,身後傳來腳步聲,明明嚇得加快步伐,赫然發現下一條街的街燈居然壞了,能見度十分的差。
明明心中直念佛經,然後從快步走變成用胞的,後面的腳步聲也追了上來;明明一慌,身影閃入一個小巷中,然後「噹」的一聲,她踢到了一隻酒瓶,明明撿了起來,準備萬一有什麼狀況就……
果然,腳步聲真的跟了上來,在小巷口徘徊,她蹲下身子,隱身在木板後,讓跟著她的人看不到她。
只是,腳步聲竟然也轉向她這邊來了!明明心臟跳得好快,手上握緊了酒瓶,準備黑鬼一來就攻擊……
當腳步聲再差一步就要找到她時,明明決定衝出去,她握緊酒瓶,然後狠狠地向那人砸去,砸了酒瓶後,再用力將那人推倒……
來人慘叫一聲,她本想逃走,卻沒料到自己的手竟被他捉住,明明瞪大了眼,慘了慘了!他沒昏!
「你你你……你再不放開我就叫救命嘍!」她嚇得忘了說英文,「救命啊……」
「救什麼命?!現在是我被妳打耶!」來者竟以中文回應她,而且那聲音……
明明一愣,她不是在作夢吧?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摸出口袋裡的打火機,微弱的光線照出了一個身影。
那人已經站起來了,剛才她差點推倒他,只是他的手抓著她抓得好牢……
她看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兩眼直瞪著他。他不是應該在台灣?不是應該已經跟嘉慧結婚?不是應該……
總之,他就是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才對。
「你……你……」太意外了!她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她曾經連在夢中都夢過他來看她,可是……
殷楚生看著她,他的頭被砸得好痛!他正考慮要不要去醫院。
「妳在搞什麼?!」被她這樣莫名其妙地用酒瓶砸,口氣當然好不到哪去!
天啊!這不會就是她的歡迎式吧?以一個酒瓶來迎接他嗎?
被他這麼一喝,她才醒覺過來。「對不起,我以為你是黑鬼……」她沒想過會是他啊,才會這麼不留情的砸下去。
殷楚生頓時覺得哭笑不得。「妳覺得我像嗎?」
她看了看四周。「這裡這麼暗,我想不管你是白人黑人黃種人,我想我都分不出來的吧。」她、她又沒有神通!
殷楚生長吁一聲。算了,算了,就當是想見她的代價吧。
「你流血了耶!」她驚叫了起來,然後掏出紙巾,按住他的頭,臉色有點緊張。「我送你去醫院!」
紅色的血說明了這是真的,不是夢境,明明覺得有些暈眩。天啊!他真的來了……
「不必了。」殷楚生忽然軟下了語氣。「我沒事。」她無意的靠近,讓他的心跳快了半拍,頭上的傷似乎不那麼痛了。
於是,在他的堅持下,她只好帶他回她的住所,幫他擦藥。
然而,她發現他不止被她用酒瓶砸中,臉頰上還有一塊瘀青。
「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她發誓,剛才再怎麼凶狠,也絕不會弄出這種扭打過後的傷痕。
「我剛才被搶了。」今天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就在遇見她的前一刻,竟被那幾個黑鬼搶了。可他就是覺得那抹身影好像她,雖然只看到背影,他還是決定追上來。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對待他……
不過,他終於還是找到她了。
「你……」明明覺得心裡既不忍又不捨,她歎了口氣。「你到底跑到這裡來幹嘛啊?」她實在想不出能讓他這樣飄洋過海的理由,一種沒來由的緊張使她擦藥的力道重了一點。
只是,像故意逃開這個問題似,他忽然皺起眉。「喂!妳不是這麼恨我吧?」他煞有其事地問。「妳下手可不可以輕點啊?」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於是輕輕地點了點傷口,只是仍是那副滿下在乎的樣子。「哼!誰教你搞神秘,沒砸死你算你走運!」沒注意到他岔開了話題,她仍舊不知道他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