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知道他悶騷就好,也許他今天就會火山爆發了。」
「誰爆發?小康?佩瑜姐姐?他們已經吵架了啊!」
柯智山兩手手腕相接,捧得高高的,笑咪咪地說:「小康叔叔和佩瑜阿姨爆出愛的火花了,嘻!」
「爆米花啦!去寫功課。」柯如茵敲了他一記。
「如茵,別為他們擔心了。」康伯恩笑著說:「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最明白,他們若要在一起,誰都擋不住他們;他們若想分開,妳用三秒膠也黏不住他們的。」
「哈!又在做文章了。」柯如茵恍然大悟,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大歎道:「就是啊,我急什麼?都是大康你啦,天天替小康擔心,害我也跟著擔心。」
「我當然擔心自己老弟的終身大事啊,妳也多關心妳弟弟的吧。」
柯如茵瞧了柯智山一眼,「哈!二十年後再說吧。」
「爸爸!」康曉虹拉拉老爸的指頭,「你擔心如茵的終身大事嗎?」
「不會,如茵很聰明,懂得挑最好的男朋友,所以到目前為止,她都寧缺勿濫。」
「沒有人追兇巴巴的姊姊啦!」柯智山補充了一句。
「人小鬼大,我不承認有你這個弟弟!」欠揍,再敲一記。
「什麼是『您切霧爛』?」康曉虹不解地問。
「曉虹,我來解釋。」柯如茵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在計算紙上寫下「寧缺勿濫」四個字:「比如說,現在有十個男生追妳,其中有的愛看卡通,不唸書,這個不好,我們不要他;有的好吃懶做,每天要媽媽打屁股才起床的,這個也不要;有的一邊吃東西、一邊講話沒衛生,也不要;好了,最後十個全都不好,我們全部不要,可是這樣曉虹不就沒有男朋友了?沒關係,妳想一想,要是妳跟這些不好的男生在一起,是不是會覺得很煩?這樣的話,我們寧可沒有男朋友,也不要每天被這些男生煩,這樣自己才會過得快樂。而且總有一天,妳一定會等到妳的真命天子的。」
「唔……」康曉虹似懂非懂地點頭。
「如茵,妳講得太深奧了。」康伯恩搖頭笑說。
「又是深奧?實在好深奧,我都聽不懂。」柯智山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玩起他的鉛筆,喃喃地唱著:「我心內思慕的人……心愛的,緊返來……」
「哈!小鬼,裝早熟。」柯如茵很想再往他後腦勺拍一下,但一想到老爸常常哼的這條歌,不覺放下手,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爸爸很愛媽媽呢!當黑道大哥碰到千金小姐,幫派放兩邊,愛情擺中間,爸爸徹底拋掉過去的荒唐;而對媽媽來說,世上的教條、規範彷彿也都不再重要,她竟也義無反顧地愛上爸爸。
到底,什麼是愛情呢?能讓爸媽相愛,也能教小康和佩瑜姐姐相思九年?
「唉!」她輕歎一聲,雙眼迷濛地說:「大康,你幫我爸媽寫篇愛情小說啦。」
「我不會寫小說,我只會寫日常生活的事。」
一語打碎她的夢想。「算了,上次叫你寫的那篇愛情的單行道、回轉道、快車道、禁止通行道你都還沒寫,你得多多磨煉文筆好賺稿費啊。」
「我小學作文總是得丙,現在可以登在報紙上,已經要偷笑了。」
「喂,你好不容易有了一技之長,得再加強磨煉才行,對了,曉虹不是有一本『小學生作文一百範例』?乾脆我每天出個作業讓你寫好了。」
「如茵,拜託妳別再荼毒我了。」康伯恩連忙求饒。「我現在還要教他們數學,妳再吵下去,小孩子就交不出作業了。」
柯如茵吐了吐舌頭。「那我不吵你們了,小康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回來,好吧,順便幫你們掃個地再回去。」
這「順便」一掃,就從樓下掃到樓上,再拿了拖把從樓上拖到樓下,外加抹淨所有的桌子、窗戶、傢俱,附帶洗刷浴室和廚房,也順手換了床單和枕頭套。
康伯恩很習慣她跑到家裡「順便掃地」,聽她哼著自己編的歌、看她手腳俐落地整理東西,他的心情也會隨她的歌聲變得輕鬆愉快。
「咦,都十點多了,小康怎麼還沒回來?」柯如茵總算從廚房跳了出來。「智山還沒回去睡?」
「我睡過又醒來了。」柯智山用指頭拉開眼皮,瞪大眼睛在看卡通。
「爸爸該睡了。」曉虹膩在老爸懷裡,幫他捏手臂按摩。
「是啊,大康該睡了,坐久很累吧?」柯如茵也幫他捶捶肩頭。
「等仲恩回來再說,你們全部去睡覺。」
「今夜對小康很重要,可能很晚回來了,這樣吧,大康,我搬你上床。」
「不行!」康伯恩大叫。
「為什麼不行?」柯如茵磨刀霍霍,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先將輪椅推到床邊的適當位置,然後笑嘻嘻地說:「我常常看小康搬你,就這樣嘛……」她站到輪椅前面,微蹲下身。
「如茵,妳別鬧了!我很重,妳搬不動的!」康伯恩猛按按鍵想逃走,但卻被她的腳擋住,動彈不得。
「智山、曉虹一起來幫忙,不然害大康坐出褥瘡就慘了。」
「好!」兩個小孩向來十分配合。
「我等仲恩……」
話還沒說完,柯如茵已經將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腋下,兩人身體緊密相貼,他的臉毫無保留地靠在她頭髮上,熏衣草香味撲鼻而來,頓時令他停止呼吸。
那是她慣用的熏衣草洗髮精,當她擺個小板凳坐在他身邊時,他是聞慣了,但此時此刻,他們完全沒有距離,他不敢吸聞如此親密的味道。
柯如茵的臉貼在他的肩頭,重新踩個穩健的馬步,不敢怠慢,謹慎地說:「曉虹,我一抱起妳爸爸,妳立刻拉開輪椅。智山,過來這邊,你負責保護大康叔叔。」
「等會智山會變成我的墊子的。」他仍做最後的掙扎。
「也好,反正他那麼胖,萬一你跌下去,我也會在下面當你的墊子。」
「如茵!」太久沒吼人,都忘記要怎麼罵她了。
「準備了!」柯如茵將注意力全都放在懷裡的龐大身軀上,沒空理會噴在她臉上的熱氣,雙手和肩頭同時用力,「一、二、三!嘿咻!」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撐起康伯恩,康曉虹馬上將輪椅往後抽開,柯智山雙手一推,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相擁的兩人重心不穩,順勢跌到床上。
「啊!智山,誰叫你推人?」
柯如茵被康伯恩壓在下面,氣得哇哇大叫。本來,她只要再使勁轉個四十五度,就可以讓大康順利地坐在床上,怎麼現在……兩人迭在一塊了……
柯智山嚇到了,急忙去拉大康叔叔,「姊,我想幫妳啊,是妳太弱了。」
柯如茵卻是臉紅耳熱,顧不得罵智山了。
大康的肌肉超乎她想像的結實,他的身體也不像她以為的冰冷,他一樣有血有肉,和平常人一樣溫熱,她甚至有個錯覺,他的雙臂正在擁緊她……
「救命……」康伯恩只能試圖抬起右手,徒勞無功地划動。
「啊!我……我翻身……嘿咻!」她不得不再度抱緊他,使勁來個側滾翻。
好了,現在換她在上面,她趕忙抬起頭,而他也同時仰起脖子。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電光石火間,彼此眸光交錯出難以言明的情緒。
、 「我……」柯如茵立刻跳了起來,發號施令道:「曉虹、智山,你們一人抬一隻腳,我拉肩膀,我喊一二三,我們就一起擺好大康的身體。」
兩個小孩各自抓住一邊的腳踝,柯如茵則從後面扠起康伯恩的腋下。
「一、二、三!歪了,再來一次,一、二、三!不行,再往下一點,一、二、三!大康,你覺得怎樣?」
「唉唉唉!」三聲無奈,康伯恩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掉了!掉了!」柯智山突然叫道。
康伯恩暗自叫糟,剛才兩人摩擦來摩擦去,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爸爸的尿套掉了。」康曉虹趕忙撿起掉在地上的蓋腳毯子和尿套。
「啊?」柯如茵第一次遇到不知所措的事,臉上好不容易才褪了的火燙又脹出了紅暈。「那個……怎麼弄?不弄可以嗎?」
「不弄的話,爸爸會尿床喔,」康曉虹打開抽屜,找出一個乾淨的尿套。
「怎、怎麼弄?」望著那像雨傘套的長條型塑膠袋,她明知故問嘛!
康伯恩索性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妳套上去,然後用那條魔鬼粘圈起來。」
是她惹得禍,她總得解決。柯如茵上前一步,做了個深呼吸,不斷告訴自己,沒事的,就當自己是他的特別看護,處理一下就好,更何況智山的她早就看過無數次了。
她大氣不敢喘一個,慢慢打開被子,輕輕將尿套由下往上套去。
很好、很順利,接著拉過魔鬼粘紮緊……咦?怎麼變、變、變長了?!
康伯恩發現週遭鴉雀無聲,連一向最吵的麻雀都不說話了,他看不到,但知道大事不妙了,急忙吼道:「那是反射動作、自然的生理反應,我沒有感覺的!曉虹,不要看,如茵妳別弄,給智山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