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就算那個翩翩公子生得那麼好看……簡直把名列蘇城三大美男子之一的我都比下去了……可是我真的很愛妳呀……妳怎麼能不要我了呢……」
朱娉婷見韓雍說得這樣傷心,心裡也跟著好難過。她拍拍韓雍的肩膀想安慰他,卻發見他那張可愛又俊俏的臉上竟然濕濕的,不知道是沾到了水酒,還是眼淚……方才喝下的酒在她肚子裡火辣辣地燒著,燒得她情緒激動不已,脫口而出:「沒關係!你娘子不要你,我要你!」
小祥子聽了,立刻嚇出一身冷汗,膝蓋一軟便跪下了。「主子!主子妳清醒點,千萬別胡來呀!」
「我才沒有胡來呢,韓公子人這麼好,他娘子竟然不知珍惜,真是太過分了嘛!」朱娉婷說得慷慨激昂,臉兒又紅又燙。「韓公子你別傷心了,你娘子她不要你,我要!喏,這個珍珠墜送給你,珠墜為證,我朱娉婷說話算話的!小祥子你也聽見了,咱們回去就這樣跟父皇說!」
小祥子嚇傻了,跪著的雙膝顫抖不已。「回去……跟皇上說什麼呀?」
「說我要招錦田伯的公子韓雍為駙馬,所以我絕不答應嫁去韃靼當什麼和親娘娘。」朱娉婷說完,不管趴在桌上的韓雍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根本沒聽見他們主僕倆的對話,硬是將珍珠墜塞進了他手裡。
「主子、娉婷公主!妳叫我怎麼跟皇上說呢?這可是件大事,胡來不得的。況且這韓公子已有妻室,妳怎麼招他當駙馬?」
「反正他娘子不要他了,叫他寫封休書把她休了不就成了?」朱娉婷聳聳肩。
「公主!請三思啊……」小祥子急得磕頭,卻聽見遠遠傳來了馬蹄奔騰聲。「不好,追來了!」
一大隊官兵浩浩蕩蕩地行來,一下子包圍了整間酒鋪,嚇得客人們四處逃竄,酒鋪老闆更是莫名其妙。只見帶頭的將領一聲喝令,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微臣叩見公主殿下!」帶頭將領一跪,後頭的官兵立刻齊聲附和,黑壓壓地跪了一片。
「公主?」酒鋪老闆愣住,不可思議地望向方纔那個喝酒不付錢的驕縱小姑娘,卻立刻被人給按下了頭、跪拜在地。酒鋪裡所有人也都跟著倉皇下跪,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只有倒在桌上的韓雍依然酒醉不醒,嘴裡不知道在叨念些什麼。
朱娉婷冷眼瞄了瞄跪在地上的眾人們,輕哼了聲。「起來吧。」
「皇上有令,只要公主肯隨微臣回宮去,和親之事大可再商議。」
「之前不是說沒得商量嗎?這會兒又可商議了,我看是父皇想騙我回去吧。」
「公主離宮二日,令皇上憂心不已,還請公主體諒皇上,快隨微臣回宮吧。」
「公主,算了,咱們回去吧。」小祥子也跟著苦苦勸道。
朱娉婷環顧四周,眾官兵將他們緊緊包圍,這回大概是溜不了了。
「回去就回去!君無戲言,父皇要敢食言,強押我上花轎,我一定會溜得無影無蹤,讓他再也找不到我!」朱娉婷不甘不願,正要跨上轎,又忽然想到了韓雍。她走到了韓雍身邊,將那從他手裡掉了出來的珠墜又塞回了他手中,伏在他身邊輕聲道:「韓公子,我這就回去了。不過你放心,剛剛我說的話都還算數,倘若父皇逼我嫁去韃靼當和親娘娘,我就要招你當駙馬,珠墜為證,你可要好好收著。」朱娉婷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這樣好了,我也拿你一樣東西,免得你忘了我。你有沒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以送我的呢?」
韓雍趴在桌上,恍恍惚惚間彷彿看見了元寶黛的身影,他看見她鄭重其事地將寶玉繡袋交到他手上,深情款款地跟他說:人在物在,物在情在--「寶黛……」韓雍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語,朱娉婷聽見了,只當他在回應她。
「寶袋?什麼寶袋?」她一邊問著,一邊瞧了瞧他身上佩帶的東西,一隻鑲著晶瑩青玉的華美繡袋立刻映入眼簾。「哇,好精緻的繡袋!好吧,就拿這個!」
朱娉婷費了好一番力氣,又叫小祥子一起幫忙,好不容易才將那繡袋從韓雍腰上解下來。「好啦,這樣一來你就不會忘記我了。」朱娉婷滿意了,又轉頭吩咐酒鋪老闆:「喂!莽夫,這位韓公子是我娉婷公主的恩人,他要喝多少酒你就給他多少酒,好生伺候著,讓他喝個盡興,千萬別讓他又不開心了,知道嗎?」
酒鋪老闆還在發愣,旁邊的官兵踢了他一腳,他才連忙磕頭答應:
「是、是!小人遵命,小人不知道原來是公主殿下親臨,竟然還對公主動手動腳,真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酒鋪老闆惶恐地不停磕頭,朱娉婷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取下披風蓋在韓雍身上後,才依依不捨上轎離去。
大批人馬風一般地來、風一般地離去,留下酒鋪平裡依然錯愕不已的眾人,和正在夢裡與娘子情話綿綿的韓雍……
第八章
「韓雍、韓雍!醒醒啦!」
韓雍睡得昏昏沉沉,彷彿聽見有人在喚他,那聲音有點耳熟,又尖又高,光用聽的就知道是個壞脾氣的凶女人……
「華小虎!」韓雍驚醒大叫,一陣劇痛跟著襲上額際,痛得他抱頭哀叫。
華小虎冷著臉道:「竟然還認得我,看來你已經清醒了。怎麼?頭很痛啊?既然怕頭痛,幹嘛還喝那麼多酒?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沒酒量可言。」
韓雍揉著額際,虛弱道:「妳怎麼會在這裡?妳沒趁我酒醉對我做什麼吧?」
華小虎一愣,一掌揮過去,用力拍了下韓雍的後腦勺。
「唉呀!」韓雍宿醉的頭痛欲裂還沒好,又給華小虎這麼打了一掌,痛得他眼淚幾乎掉下來。「妳妳妳!妳怎麼可以打人!」
「誰叫你亂說話,說趁你酒醉對你做什麼--你以為我很稀罕你嗎?」華小虎哼了聲,拍了拍手掌:「啊,果然打一掌心裡就舒坦多了。」
「妳竟然趁著我娘子不在我身邊時欺負我,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妳--」韓雍憤慨地說著,心裡卻猛然一沉!他來這裡喝酒喝得爛醉如泥的原因又浮上心頭,讓他再也說不下去。
「哼,要不是你娘子到處托人幫忙找你,你以為我有那種閒情逸致站在這裡跟你閒扯嗎?好了,現在確定你不是不小心失足墜入山崖死掉了,你快點回去吧,你娘子擔心得要命。」華小虎冷冷說完,轉身要走。
「寶黛……到處托人找我?」
「是呀,她說你們之間有點誤會,你一氣之下就奪門而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找不到你,很擔心你會出事,就來找我大哥,請他幫忙一起找。」
她急著要找他、她很擔心,她果然還是很掛念他的!也許她對他依然深情,也許他當時不應該掉頭就走,該聽聽她的解釋--
是呀,他怎麼不聽聽她的解釋呢?當時他太生氣了,氣糊塗了,深怕她拿謊言來搪塞,讓他再傷一次心,所以他寧可什麼也不聽,轉身就走,甚至連問清楚那個翩翩公子到底是誰都不願意。
唉,他果然是太衝動、太莽撞了,就像那個翩翩公子說的,像個孩子一樣……
韓雍心中後悔,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抬眼看天。「現在什麼時候了?」
「剛過午時。」
午時呀,還好,他沒離家太久,還是趕緊回家去,免得寶黛掛心……
「聽你娘子說你從咋兒離家後便不見人影,原來你都待在城外這間酒鋪喝酒,還趴在桌上睡了整晚。」
睡了整晚?韓雍嚇了一大跳,愣住了!
他從昨天午後離開後,就整晚沒回去,直到現在?那寶黛她……
「你徹夜末歸,韓府的燈籠也亮了一夜。今早你娘子來找我大哥的時候看起來好憔悴。聽說她等了你一晚上,整夜沒合眼。我大哥怪你不告而別,讓你娘子擔心成這樣,他可生氣的呢,說要是找到你,一定要狠狠教訓你一頓。」華小虎踢開了地上的酒罈子,酸溜溜地笑道:「我大哥對他這個義妹簡直比親妹還好。」
韓雍想像著元寶黛徹夜未眠等他回去的憔悴模樣,他心裡一陣愧疚,深怪自己竟然喝酒喝到忘了要回家。夫妻倆一起過日子,偶爾有點不愉快是難免的,但要鬧到連家都不回就太不應該了……
「啊,說起來這酒鋪老闆也太好心了,竟然任由你在誧子裡睡一晚也沒把你趕出去。」華小虎說話的時候,酒鋪老闆正好送來了一碗熱茶。他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甚至朝韓雍鞠了個躬。
「韓公子,您醒啦?喝杯熱茶醒醒酒唄。小的怕您睡醒了會餓,已經替您準備了些小菜,要不要現在端上來?還是您要先洗把臉?小的這就去燒熱水。」
酒鋪老闆太熱情了,韓雍受寵若驚,還有點莫名其妙,連忙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