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拿瓶酒過來。」
「好啦——但是——這盤菜有點冷了,我順便去重新熱熱喔——」
阿法小子藉口端起炒鱔糊要走。
「先擺著,姑爺一口都還沒吃呢!」
「邱珊珊」翻了翻眼白,瞪著阿法小子,意思是說——你這變節的機器貓熊,你給我記住!
阿法小子只好很委屈,又很擔心地走出餐廳。
「邱珊珊」笑吟吟地,才要歸座,杜文靖突然一把將「邱珊珊」拉進懷裡,坐在腿上。
「邱珊珊」哎呀一聲,臉紅不依,好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怎麼一碰到杜文靖就渾身酥麻,像喝醉似地,力氣又小,怎麼也掙脫不開。
杜文靖才覺好笑呢,這團大麻署以前最愛黏在他腿上,怎麼也趕不下來,這會兒倒臉紅不依,仿似坐在他腿上會長痔瘡似地,杜文靖就是那種你不要,我偏要的反骨個性,故意把老婆挾得更緊,不讓她有逃掉的機會。
「你——你先嘗口炒鱔糊嘛!」
「邱珊珊」依在杜文靖懷裡,無法不臉紅心跳,連聲音都嬌媚起來。
杜文靖點點頭,張開嘴等著,半天,卻沒等到任何東西。
而「邱珊珊」也疑惑地盯著他,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喂,嘴巴已經等得很酸了吶!」
杜文靖只好指了指自己張開的嘴。奇怪,以前大麻署是最以此為榮的呀!難不成一個車禍,把這個習慣也忘了?
「喂你?」
「邱珊珊」杏眼瞪起來。這豈是她這麼個新大女人該做的事?
杜文靖瞅著她,把嘴張得更大了,模樣挺像一隻大嘴鳩。
「邱珊珊」勉強忍氣吞聲,在心裡哼著,好,餵你就餵你,吃了,你就「知死」!
「邱珊珊」於是笑瞇瞇地舀起一瓢炒鱔糊,就要餵進杜文靖嘴裡。
誰知阿法小子又進來了,拉著一把小提琴!那模樣就甭提有多逗了,肥嘟嘟的機器熊貓,踮著腳尖,用胖大的掌,做樣子拉著一把小小的小提琴!——音樂當然是從體內的多媒體電腦聲霸播放出來的。
哎,想扮演好二十一世紀電腦丫鬟的角色還真不容易,炊膳粗活樣樣來之外,竟還得充當桌邊音樂家?
杜文靖見狀大笑,那瓢好不容易才入口的炒鱔糊,當然很好運地就被噴出來,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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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阿法小子從中作梗,杜文靖有好幾回都逃過一劫,讓「邱珊珊」的設計落空。
真真是引狼入室,「邱珊珊」原是希望阿法小子來,能助她一臂之力,復仇雪恥,沒想到反而來壞她的大事,氣得她頭痛頻頻發作。
「好好好,這種賣主求榮的奴才,休了你也罷!」
「邱珊珊」氣洶洶地,真打算將阿法小子遣走。
「主子,你真的變了,真的變了。」
阿法小子悲傷已極。以前當她還是林楓兒時,何曾真把它當奴才看待?現在卻開口閉口地都喊它是奴才,脾氣壞到這樣,還是非不分,要它為惡,如若不依,就要——毀了它。
「你才是變了,以前的你,多麼地忠心耿耿,現在呢,卻處處和我作對!」
「人家所做的,不過是希望你們夫妻和好啊!」阿法小子分辯著。
它體內的是非判斷程式,和腦矽晶基因,指導它這樣做才是對的呀。
而且那腦矽晶基因,還是老主人模仿女兒林楓兒的基因複製出來的,目的就是希望阿法小子能和獨生女合得來,像手足一樣,成為最佳夥伴。
正也因為如此,在過去的歲月裡,阿法小子和林楓兒能夠配合無間,不會像一般的機器僕傭那麼笨拙,只能做些粗下的工作。
但身為機器電腦熊貓的它,雖有相當高的悟性和思考力,行為法則終究是不可能脫離體內電腦程式的設定範圍。
「邱珊珊」的命令,在阿法小子體內的矽晶電腦判斷下,都是錯的,要叫它怎麼執行呢?
這在過去絕對不會發生的。
阿法小子真是苦惱極了。
它怎麼也搞不懂,為什麼林楓兒成了「邱珊珊」之後,竟如此性情大變?
但無論如何,作為一隻忠心盡職的電腦熊貓,阿法小子是寧可死諫,也不要苟且偷生。
這還是以前林楓兒和它之間的默契。
於是阿法子小子雖畏怯主子的威權,仍鼓起勇氣說:
「你變得好歹毒,滿腹心機,你自己都不懂得反省!」
阿法小子但願能勸醒主子。
但它不勸還好,勸得不中聽,正所謂忠言逆耳,「邱珊珊」一聽,更加暴跳如雷。
「你去死,你這個臭奴才!」
「邱珊珊」張牙舞爪地跳起來,不由分說,馬上就要關閉阿法小子的電源——
卻在這時,「邱珊珊」又犯頭疼了,忽然一個倒蔥栽,軟了下來——可能怒急攻心,氣順不過,竟休克了。
「主子,主子,來人呀——」阿法小子驚慌呼救。
它畢竟是機器電腦,即時反應,搶過去,在醫生未到前,連忙先為主子進行心肺復甦術,才保住了「邱珊珊」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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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靖衝進來時,「邱珊珊」已經幸運地脫險了。
阿法小子像犯錯的小孩,在一旁不知所措。
體內的自責程式,讓阿法小子羞愧得無以復加,都怪它頂嘴犯上,才將主子氣得昏厥。
阿法小子低垂著碩大的熊貓臉,它是這麼敬愛著帥斃了的姑爺,如果從此得不到原諒——那,那它也不想活了。
阿法小子的手,悄悄要按向肚臍眼中央的自毀裝置:
「謝謝你,阿法小子,謝謝你救了她,幸虧你急救得當,否則——」
杜文靖感激地,如果不是它,後果真不堪想像,想到可能失去「邱珊珊」,杜文靖忍不注打了個冷顫。
「沒有啦,沒什麼啦,那都是奴婢該做的。」
阿法小子抬起眼來,驚訝而羞澀地笑著。哎,它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古典言情小說的毒有多深,表情羞答答地,不安地扭著一對厚厚的熊掌。
姑爺不僅沒罵它,還感謝它?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主子——哎,阿法小子更加肯定自己沒幫錯人,是主子太不知惜福了。
「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杜文靖在阿法小子原預備去按自毀鍵的熊掌上重重握了一下,再表示謝意。
啊!姑爺竟握了我的手,我好幸福喔!阿法小子開心得熊臉都紅了,蹦蹦跳跳出房門去。
「頭還疼嗎?」
杜文靖難得不吊兒郎當地,滿臉正色,語氣溫柔,眼底儘是關懷。
「邱珊珊」搖搖頭。
「來,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
杜文靖握著水杯,把她扶起來。
「邱珊珊」嘟著嘴,把臉別開。
「不吃藥,不行的。」杜文靖又將她的臉轉過來,裝出一臉凶相。
「我偏不要!」
「如果你不吃,我就當眾強暴你,我說到做到。」杜文靖揚起眉梢威脅。
最近他已經慢慢摸清楚「邱珊珊」完全不同以往的「突變」性情,脾氣倔強,卻羞澀如處子,保守得緊,若當眾被強暴,不如叫她去死。
「邱珊珊」估量地盯了杜文靖幾秒,發現他很可能真會說到做到!只好很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藥吞下去。
「這樣才乖。」
杜文靖滿意地放下水杯,想想又說:「明天我陪你去做個徹底的檢查——」
杜文靖話沒說完,「邱珊珊」忙著搶白,滿臉的抱怨:
「我還被檢查得不夠呀?每週復檢一次,每天吃不完的藥,也不知吃的是什麼亂七八糟藥,我正常得很,你們偏說我精神崩潰,我記憶力好得很,偏又說我喪失記憶!」
「好,那你說,你是誰?」杜文靖再試著問一次。
「林——楓——兒」「邱珊珊」回答得斬釘截鐵。
杜文靖歎口氣,又是同樣的答案。望著那張氣鼓鼓的小臉,心中陣陣抽痛。
邱珊珊?林楓兒?哎,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誰?他只知道眼前這個性格拗到極點的小女人正在逐步侵蝕他心中最柔軟的部位。
至於為什麼?杜文靖自己也無法理解。
或許真愛就是這樣吧?沒有任何道理,說得出道理時,反而不一定是真愛了。
「你發什麼呆呀?」
「邱珊珊」仰起略微蒼白的臉龐。
又是這樣一對眼神!杜文靖甩甩頭,覺得自己都快像她一樣精神崩潰了。
為什麼這婆娘總是一再勾起他的回憶,讓他懷想起林楓兒?哎,那個已經入土為安的小陀螺呵!
不行,他不能再想著她,想著一個過世的人,太沒道理了嘛,即使「邱珊珊」受潛意識的自我催眠,相信自己就是林楓兒,希望籍此讓林楓兒「復活」,減低罪疚感,但那是一種心理病症,他提醒自己,絕不能因此被混淆,「邱珊珊」是「邱珊珊」,林楓兒是林楓兒,豈能混為一談?
「我說,我真的是林楓兒,不是邱珊珊,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