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她深吸口氣。
他詫異。
「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再也不會喜歡你、再也不會纏著你,現在,請你放開我。」她冷冷地道。
他鬆開她,心上卻糾結。
她轉身,仍是走向房門。
「紀小玉!」
「白正堂。」她頭也不回。「你最好想清楚,要是攔住我,你就得承認你是愛我的,否則,離我越遠越好!」
這話,讓他試圖捉住她的手僵在半空。
帶著腳傷,她極其困難地走出房門,穿過仍留在大廳中的幾個人,不理他們驚訝的目光,獨自走進黑暗。才跨出客棧大門,她就整個兒崩潰了。一聲哽咽逸出,緊接著的,卻是無法遏抑的嚎啕——
他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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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她該不會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吧?
望著半掩著的房門,白正堂一拳捶上桌面。一個女子帶著腳傷,在這樣的夜裡離開客棧,她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最好想清楚,要是攔住我,你就得承認你足愛我的,否則,離我越遠越好!她的話在他腦海裡迴盪,也因為這句話,讓他沒立即追出去。
看著窗外的夜色,他不是不擔心的。但他料想她不可能走遠,因為他知道,她怕黑。要她在夜色裡一個人獨行,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但憶起她臨去時眼眶中的淚和受傷的神情,他的心揪緊。
即便是現在,他仍不明白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一直以來,他只拿她當妹妹看待,面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確實對她有感情,一種連他自己都還無法分辨的情感。但方纔發生的一切,卻像是迫使他不得不接受她,而他甚至還分不清,那是不是情慾的影響。這對她並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紀家二老將小玉托付給他,帶著她進京找個好夫婿,如果他真對她做了些什麼,而後發現自己並不愛她,只是為一時的情慾所迷惑,那麼到時他又該置她於何地?又該如何面對她的家人?
他不想傷害她,他更擔心她對他的感情會不會只是一種錯覺?倘若他真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了她,將來,她若真遇上她所愛的人,那麼他豈不等於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無論基於哪一種理由,他都不能接受她。
只是……他抬眼,望著房門。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她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心上打了個突。
「小玉?」他輕喚。
或許她躲在廊上不敢進來?他拉開房門,卻只見廊上空無一人。
「紀小玉!」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妥。走出房門,他往外走去。
這傢伙該不會真的離開客棧了吧?!心一驚,他奔出長廊。
「店小二!」衝到大廳,他發現客棧裡除了幾個零星的食客外,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你有沒有看見我妹妹?!」
「妹妹?客倌,你是說你那個腳受了傷,美得像仙女一樣的姑娘?」店小二微笑。「她要我替她雇輛馬車進京,剛巧,店裡有位來客也是要連夜進京的,所以她就搭上那人的馬車一塊兒走了,已經走了一陣子了呢。」
「走了一陣子?」白正堂揪住他的衣襟。「該死!誰要你讓她離開的?你不知道我還在廂房裡嗎?」
「款——客倌,她是你妹妹耶!」店小二忙伸出雙手護住脖子。「我只負責照客人的指示做事,她自個兒要上哪兒去,難道還是我一個店小二管得著的嗎?客倌,你也得講點道理吧,要是每位客倌的閒事我都管,我這店還開是不開?」
白正堂咬牙。「你——夠了!帶她一塊兒走的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店小二皺眉。「不就是要進京的人嗎?看起來有錢有勢的樣子,而且生得文質彬彬,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他鬆開他,自懷裡掏出一錠銀兩。「備好馬車,我立刻要走。」
店小二扭了扭脖子。「走就走嘛,何必動粗呢?不是我說,客倌,你這樣子哪像個哥哥的模樣,要我看哪!根本就像是要去追逃跑情人的模樣,說真的,我看你和你妹妹長得也不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誰要你多事的!」他吼。
該死!她竟坐上陌生人的馬車走了?!寧可在夜裡冒這樣的危險,也不願回頭找他,他簡直想將她捉住,狠狠地——吻她?!
老天!他究竟該死的在想些什麼引他的心整個揪緊,胃部抽搐。
店小二看著他咬牙切齒的表情,想問卻又不敢,摸了摸鼻子,趕緊溜去牽馬車去了。
第六章
「別哭了,小玉姑娘,你要再這樣哭下去,我的馬兒只怕要走不動了。」身旁坐著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左思明幾乎要以為,自己真成了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了。
「從昨晚到現在,你已經哭了有六個時辰了,你這樣不累嗎?」
在一個並不熱鬧的小鎮,認識這樣美麗的女子,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她竟可以從見面起哭到現在,從黑夜哭到白天,更是令他意外,不過他卻覺得,這一連串的意外實在有趣。
不,應該說她實在是個有趣又美麗的女子。紀小玉,從百丈城要到京城去,為了讓自己所愛的人愛上她,不得不藉口到京城去找丈夫?這方法還真是出人意料。
不過瞧她忍著腳傷、哭得昏天黑地的模樣,這方法想必是不管用的了。他還真想見見那個被她愛上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棄這樣可愛的女人於不顧?
紀小玉抬起腫得像核桃似的雙眼,忍不住抽噎著道:「你別管我……嗚……我心情……嗚……不好……而且我哭……嗚……我的,跟馬兒有什麼……嗚……關……系……」
她真的好傷心。
這左思明,是她在客棧裡遇見的。
當時她站在客棧門外哭了一會兒,想想總不能真徒步走到京城去,便回頭進店裡,一個勁兒地要店小二替她找輛馬車,恰巧,左思明走進了店裡,要小二準備些吃食帶走,聽小二和他的談話,知道他有事要連夜趕路進京,所以,她就這麼賴定他了。
只是到現在,她除了知道他叫左思明,以及他要進京之外,其餘的,全然不知。
可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可以對她這麼好,靜靜地陪她哭這麼久,還好言相勸,為什麼「他」卻那樣待她?要是「他」能像左思明這樣,她也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
她本來以為跑出客棧後,他一定會追上來,求她不要離開,可他卻什麼都沒做。
這表示,他一點都不愛她,是嗎?
愛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令人難過?她想不明白。她只知道,雖然他傷害了她,可無論如何,她仍是愛他。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左思明聳聳肩。「可你哭了六個時辰之後,我的心情也不大好了。要知道我這愛馬的主人與馬兒是連心的,我心情不好,它心情也會不好,大家心情都不好,自然就走不動了。」
聽完他一大串「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它心情不好」的話,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好啦,能笑就是好事。」他揚起微笑,自身旁的包袱裡拿出個饅頭。「吃點東西吧,哭了大半夜,你也該餓了吧?」
她搖頭。「我不——」
「咕嚕~~」
話還沒說完,肚子已經先行抗議。開玩笑,前一天晚上的好酒好菜一口都沒吃到,現下又已過了半天,還有不餓的嗎?
左思明笑笑,將饅頭遞到她手上。「你餓不餓我是不清楚,不過你的肚子倒是很明白地說它餓了,我看你就發發好心,餵它點東西吧。」
她看著饅頭,再看向他,又忍不住笑了。「好吧,就聽你的,我餵它點東西算了。」
說著,她接過饅頭,一口咬下。
要是「他」也像左思明這樣就好了。
說來也真諷刺,她以為自己傷心得快要死掉,或許,還會痛心得不小心噴口血出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無論再怎麼傷心,肚子還是會餓,而且……噢~~眼睛哭得好痛~~
「來,喝點酒。」他又遞過來一隻皮酒袋。
她接過,一口喝下,身子頓覺暖和起來。待酒足飯飽之後,她才忍不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因為……」他挑眉,突然興起逗弄她的念頭。「我覬覦你的美色。」
這紀小玉確實是個好姑娘,只不過太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若不是遇上他,難保不會發生什麼險事,既然剛好有這機會,他就乘機給她個小小教訓,好教她以後知道注意自個兒的安危。
這樣一想,他決定把戲繼續演下去。
「嗯?什麼?!」她猛地一震,立即彈開。
不會吧?!她才剛因感情受創而傷心,現在竟然又遇上了壞人?!天哪!她怎麼會這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