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眨著因一夜未眠而略顯紅腫的雙眼,柏文儒不解的望著女兒。
自從妻子死後,女兒就再也不跟他親近;雖然他知道是因為賭的緣故,再加上翠薇是因此鬱悶而死,女兒才會如此氣恨他,但事已至今,他早巳沉淪且無力回頭了。
所以,除了這一層斷不了的血緣關係,他跟女兒真的是漸行漸遠了。
「爸,你必須立刻去見黎先生,向他解釋清楚,然後要回我的房子。」柏嫣蓉的語氣是斬釘截鐵。
「你說什麼?解釋什麼?」
「爸,這棟房子不是你的,是媽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沒有權利輸掉它!」柏嫣容抗議的怒喊著,一雙慧黠的靈眸已泫然欲泣。「何況黎傑那麼有錢,我相信他不會在乎是不是少一棟像我們家這種小房子的。」
然而,看父親僵硬著臉,半句話都不吭的樣子,柏嫣蓉失望了。
「爸,你不會去找黎傑談的,對不對?」
她瞭解她的父親,多年來父親跟她相處的模式,不都一直是這種退卻、僵局的循環?
「好吧!爸,既然你不肯去,那我只好自己去。」
雖說這是一句衝動的氣話,但確是柏嫣蓉此刻所下的決定。
天知道她有多愛這個家!
兩層樓的小洋房雖然佔地不大,但確是精巧可愛,尤其是房子本身,從建造的藍圖,到屋裡的格局,到最後的裝潢佈置,都是母親一手承攬設計;所以,每每靠站在樓梯的扶手邊,撫摸著欄柱的雕刻紋路,她的內心總是充滿了滿足,與對母親的思念。
她熟悉這棟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也珍愛這裡的所有一切。
尤其是母親親手替她挑選佈置的臥室,窗戶外就是一株老榆樹。
春天,她總是看著樹上的嫩芽爭相滋長;夏天,茂密的樹蔭,總是吹著涼風,讓她避開夏日的酷熱;到了秋天,轉黃的樹葉飄飄落下,又是另一番賞心悅目的美景;而冬天,光禿禿的樹梢常掛著一輪明月,伴她一起進入夢鄉。
她的房間因此而變得更加豐富。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藉此感覺與已去世的母親更為貼近。
想到這棟房子很快就會變成別人的產業,柏嫣蓉的心中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楚。不過她可以確定,她不會像她父親一樣,整理行李偷偷的溜掉,她一定會想辦法要回房子的。
有了這樣的決定之後,柏嫣蓉的心反而比較平靜,沒有先前得知自己處境時的慌亂與無措,只剩下一股非要回房子不可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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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逍遙山莊偌大的營業廳,柏嫣蓉顯得有一點適應不良。
這是她生平第一決走進所謂的賭場,而且是名為山莊的超級大賭場。
從一進門夾道旁彷彿無止境延伸的吃角子老虎,就看得她眼花撩亂;好不容易在門房的引領下走到了大廳,放眼望去,那不下百桌且放置不同賭具的檯子,更是教她看得目瞪口呆。
實在不懂,不過是一些冷冷的工具,為什麼能讓人沉迷忘返,甚至頃刻間傾家蕩產也在所不借?
而此刻大廳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顯然是還沒有開始營業吧!
「柏小姐,請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去知會黎先生一聲。」
門房溫和的語氣,與太過嚴肅的臉孔差異極大,這使柏嫣蓉原本因他太過兇惡的感覺而緊繃的心因此舒緩不少。
「謝謝你,麻煩你了。」
道謝之後,柏嫣容想到即將要面對黎傑談判,可她除了一顆誓死保衛家園的決心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她的心忍不住一沉。
不一會兒,去而復返的門房亞伯為難的道:「對不起,柏小姐,黎先生說現在還太早,他還沒有起床,恐怕……」
雖說與柏嫣蓉不過是短短數分鐘的相處,但她清麗的面容與樸實的妝扮,比起之前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自認高貴華麗、透過他想見黎傑的女子,雖然感覺寒傖了點,但說不上為什麼,卻難得的對上他的眼;所以他才會破例沒替黎傑擋駕,反而幫忙替她引見,但黎傑……
「不!拜託你再幫我通報一次好不好?麻煩你告訴黎先生,我可以等,真的可以等。總之,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拜託!」柏嫣容語帶懇求,急切的打斷亞柏的話,而一夜不成眠、此刻略顯蒼白的容顏,更有著絕不退卻的神情。
見狀,亞柏無奈的點頭。「唉!好吧,那你就再等他一下。」
雖然他的面容嚴肅,且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但他願意再走一趟,怕嫣蓉已是萬分感激。
「謝謝!拜託,麻煩你了!」
看著亞柏再次轉身而去,柏嫣蓉一顆心就像是提在胸口,又像是掛著許多吊桶,七上八下的令她不安極了。
老天!她好不容易才凝聚所有的勇氣,且趕在她父親拎著皮箱準備離家落跑之際,才從他口中逼問出逍遙山莊這個地方,她可不想連黎傑的面都沒見著就這麼不戰而敗。
她絕不容許自己退卻,絕不!
在稍待一會兒之後,亞柏又出現了。
「柏小姐,黎先生回話說,如果你堅持要等的話,可以在小偏廳裡等他。」
他沒有說出自己替她在黎傑面前特別求情,反身引領著她走進小偏廳。
「謝謝、謝謝!」柏嫣蓉疊聲道謝。
走在前頭的亞柏,只是輕輕扯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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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
記得自己似乎才合上眼,門卻霍地被推開,黎傑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朝他奔來,接下來是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言語攻擊。
「黎先生,你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請求見你,而且你也答應了,為什麼還把我丟在小偏廳不理、不睬,活像我是個沒人要的乞丐似的……」
柏嫣蓉實在是急瘋、也氣瘋了。
天知道,剛開始在小偏廳等待的時候,她是多麼的有耐心,也不停的做著沙盤演練,一心只求能夠趕快見到黎傑,向他解釋清楚,她父親沒有權利拿她所繼承的房子作為賭注,然後拿回她的房契。
誰曉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別說黎傑始終不見人影,小偏廳更是連一隻蒼蠅也沒有飛進來過,她的心情也由滿懷冀望、失望,到滿心的憤懣。
「是你自己要等的。」
終於想起有這麼一回事,黎傑慢慢、冷冷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黑瞳危險的瞇起,有著被打擾的慍怒。
「我……我是說要等沒錯,可是黎先生,麻煩你看看自己的表好不好?我已經等了你將近十小時了耶!」柏嫣蓉不滿的控訴。
黎傑被動的瞄了眼身後床頭櫃上一個精緻可愛、浣熊造型的小鬧鐘後,冷冷的不發一語。
「我從早上八點就來等你,瞧瞧現在,都快晚上七點了!」
說到這十小時,她豈止只是度日如年。
一夜末眠的疲憊,再加上緊張在面對黎傑後的一連串未知,這種痛苦的煎熬,早已使她心力交瘁。
其實,柏嫣蓉原本是打算走出小偏廳,去懇求門房替她向黎傑再通報一次,哪曉得才打開偏廳的門一看,滿廳的賭客幾乎將原本空蕩的場地給擠得水洩不通,令她傻了眼;別說想找到先前帶她進來的那位不知道人家姓啥名啥的門房,能不迷失在這群人潮裡,她就已經要慶幸了!
於是,在這進退不得、又苦等不到黎傑出現的情況下,她才決定自力救濟,憑著之前門房替她通報所進出的房間一一闖探。
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在經過第N次誤闖後,終於給她闖對了。
「不必對我抱怨,如果你不想等可以先走!」
黎傑的兩道眉毛緊緊的擰起,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柏嫣蓉覺得難堪至極,也只能咬牙忍住不能發作,誰教她有求於人呢?
「我……」有一剎那的時間,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而這個認知幾乎讓她洩氣。
喔,不!她不可以洩氣,更不可以退卻!
父親說過,黎傑雖然擁有逍遙山莊,卻極少出面,至少普通的賭客是見不到他的,而她這一次誤闖,說不定是見他唯一的機會,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好好把握,趕快開口說明來意才行。
「對不起,黎先生,我知道我這樣亂闖是我不對,可是我真的好急……」
「急?急什麼?急著上我的床?」黎傑的口氣有著不屑。
他太清楚這些女人了,從來到這號稱「遍地都是黃金」的台灣,尤其一把賭贏素有台北拉斯維加斯之稱的逍遙山莊之後,他「賭神黎」的名聲就不陘而走;而這其間除了指名要跟他賭的富商之外,巧立名目要見他的女人更多如過江之鯽。
每個女人找他的方式,都讓他感到驚奇。
有個女演員,甚至還學當年埃及艷後去見凱撒大帝的方法,把自己包在一張毯子裡,由兩個穿著埃及服裝的工作人員扛到他面前,然後她才從毯子裡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