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天只手捏住白玉瑕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
「看著我!」望著伊人依然冷冽的眸光,他心中又是一陣痛。「我要你對我笑,我要你溫柔似水地看著我,聽到沒有?!」
白玉瑕反手一劈,掙開了龐天的鉗制。
「你對我下命令?」她笑中含著嘲諷。「你以為你可以勉強我任何事?」
「我的讓步還不能讓你感動嗎?」他歎息了。
「你忘了,我們立場是敵對的,談什麼都是多餘的!」
「我可以為你改變這一切,只要你心甘情願永遠留在我身邊。」著迷於她冷傲不臣的神情,龐天信誓旦旦許下承諾。
「你的改變不必為我,為你自己就夠了,我無福消受你為我的改變——」她當下決心此地不宜久留。
「告訴我,是因為鄭遠祈——」他突兀地打斷她:「所以你心中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包括我在內?」
「你的問題真多!」白玉瑕迴避他迫人的質疑,逕自踱開。「我想,我該向你告辭了。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是很容易厭煩的,這樣的答案,可令你滿意?」
龐天放下所有的原則,第一次,他不以掠奪的方式去強迫對方,而是以耐心守候著對方的回心轉意,沒想到結果竟是落空,這——教他情何以堪!
從來,沒有任何一名女子能令他如此心折,甚至教他為她調整自己的行事作風。恐怕除了白玉瑕外,再也沒有任何艷色女子足以撼動他的心……也因此,龐天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待她,只盼換得真情回應。無奈她固執得令人卻步,縱有萬縷柔情,也只能付諸流水,得償是無望了。
「你不必急著離開。」龐天望著她絕美的容顏,黯然一笑:「我真的捨不得放開你,但要我傷害你,我更是做不到,我已經讓你受過一次傷了,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白玉瑕炯炯有神的眸中閃現一抹動容之情,雖然細微,但龐天仍是捕捉到了。
「沒想到,我讓你心緒有所波動的機會,是在我放棄你的時候。」他自嘲道,笑容中有著無可奈何的悲哀。
「你大可不必為此介懷——」白玉瑕緩緩開口:「終有一天,你甚至會連我的名字都記不起來……告辭了。」拱手作揖,她不再贅言,絕塵離去。
龐天目送著白玉瑕漸遠的身影,終至消失,他歎息著,一派落寞蕭索神色。
「老大——」龐軍不知何時自陰影中走出,神情充滿不解。「要不要派人把她追回來?」他不明白大哥分明仍迷戀白玉瑕
龐天回望胞弟一眼。
「讓她走!」不容置疑的命令語調。
「我不明白,老大——」
「不像我的作風,是嗎?」龐天面容爬滿疲累。
「……」
「你看不出來嗎?白玉瑕不同於一般女子。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將她牽絆,讓她心甘情願的停留。也就是說,如果我得不到她的心,她早晚還是會離開我。更何況,鄭遠祈早已進駐她心中,即使他們相隔兩地,她仍是對他念念不忘,這也是我無法更改的事實,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肯在龐家莊待上一個多月?」他搖頭:「老二,她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你認為你追得回她嗎?」
龐軍悶悶地開口:「老大,你的意思是,她待在莊裡,其實是在等鄭遠祈來找她?」答案昭然若揭。
龐天沉默不語。
「她——真是夠奇特的!無慾無求,飄泊不定,浪跡天涯,沒有一名女子同她這般神秘、難以捉摸了。」龐軍在明瞭白玉瑕以何種特質及魅力攝住龐天的心魂,使他獨獨鍾情於她後,他忍不住要歎息了。「老大,天涯何處無芳草……」
「讓我靜一靜,你下去吧!」龐天擺手,示意他退下。
龐軍不再多言,諒解地望了龐天一眼後離開,留下龐天一人陷入沉思中……
。近不理世事的白玉瑕,出了河北道,朝著河西的涼州緩緩而行。形單影隻的蕭瑟,透出幾許蒼涼。
孤身走我路對白玉瑕而言,不再是自由自在的逍遙不羈,取而代之的,是悵然若失的孑然飄零,是茫茫浮世的浪蕩無依。
ˇ底的黃沙隨著強風飛捲而起,呼呼低嗚著,似是襯著烈陽,頗有荼毒生靈之勢。窮鄉僻壤內,反應著一張張愁眉苦臉的人們,來來往往。身在其中,心情更加晦澀。
似是習慣了鄭遠祈的笑臉相迎,更似習慣了他的伴隨左右,此情此景,勾起她無限的渴念,心中的情潮澎湃,更是無法止息。
取出置水的皮囊,輕輕飲一口,深邃的星眸中有著明顯的疲憊,收起皮囊,策馬奔馳,感受速度帶給她短暫的遺忘。
人,是不是都是在失去了之後,才懂得珍惜擁有?
白玉瑕悠悠歎息,並想起因為他的一番動聽言辭,竟不知不覺地將目的地設定涼州,無誤地向西而行。
原來,她早已陷溺情愛中而無法自拔,她竟然天真得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但事實上,情感盲目了她的雙眼,使她無法理智地疏離七情六慾,不僅如此,她對他產生了強烈的依戀……思及至此,白玉瑕倏然勒馬翻身而下,抽出劍鞘,欲削髮斷情絲之際
「姑娘且慢。我那傻徒兒也真是的,沒有好好守著你,還多管閒事,枉費他專程下山一趟,真沒出息!」一名面容充滿睿智光輝的白髮老者,笑容可掬地出現在白玉瑕面前。
「你是……」她問得遲疑。
「沒錯,我是他師父——你心上人的師父!」老者瞅著她,笑意愈漸詭異。
白玉瑕沒答腔,逕自冷靜沉默等待對方解釋來意。
「看來,他是以最笨的方法來追求你,是吧?」洞燭先機的目光含著趣意盎然的玩味。「真有他的!」
她仍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
「那傻小子的事,我本來是不想干涉,但順其自然發展下去,我看你們小兩口的好事還有得拖呢!」老者捻捻花白的長鬚。「明明一件簡單不過的事情,偏偏弄得這般複雜,真是自找罪受!唉!我想你大概還不清楚我在說什麼,不過沒關係,等你的天靈蓋打開之後,連接所有的記憶,自然就會明白我話中的意思了。」老人有些惡作劇的笑容。
「打開天靈蓋?這是什麼意思?」白玉瑕終於打破沉默,發出質疑。
眼前的老人乍看之下雖是屬秉性純良之輩,但眉宇間流露而出的古怪訊息,以
她向來謹慎嚴厲的作風,不得不防範三分。
似是窺得她的懼戒心思,老人緩緩開口:
「你沒有必要怕我,那傻小子的修為你應該清楚,既然我是他的師父,修為必是在他之上,苦我存心傷害你!稍早前出手,你根本就沒有防備的餘地,不是嗎?」
白玉瑕心中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不假。
「那個夢境……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疑惑?」又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問號。
聞言,白玉瑕整個人怔住了。
「你——是怎麼知道?」她不可思議地瞪視對方。
「如果我可以讓你得到完整的解答呢?」老人笑嘻嘻不答反問。
「我不明白,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只是單純地想為我解答疑問?」她的語氣近乎咄咄逼人。
「聰明的姑娘!」老人讚賞地笑咧了嘴:「就算為師的在幫他吧!不過,他若知道我插手管他的『姻緣』後,肯定會暴跳如雷。尤其,我在他出其不意時,揭開了所有的『真相』,故意顛倒他計畫的程序,讓他措手不及……」山叟老人神情愈漸詭謔。
「原來,你是閒來無事,想找樂子而來?!」白玉瑕下了結論。
「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徒弟能逗著玩,唉!老人家孤孤單單的,你哪能瞭解寂寞煩悶的心情需要排解!」此時,老人的表現像極了受盡冷落的小孩。
白玉瑕不再作聲,算是默許。
只見山叟老人一個極為迅速的探手出掌襲向白玉瑕,瞬間,白玉瑕陷入完全混沌迷茫之中。
似是一道強大漩渦,將她的心緒牢牢吸住,身子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不久,她看到眼前所有的事物彷彿行雲流水,一幕幕完整鮮明的畫面在腦海中湧現……
「不——」白玉瑕的雙眸,因記憶的回溯而逐漸地圓睜,胸口隱隱作痛,強烈的痛苦掙扎,似是排山倒海洶湧而至,須臾,她心魂俱裂地暈了過去。
「鄭公子,玉瑕姐她不會有事吧?」顏如玉在鄭遠祈的護送下,平安地抵達杭與家人團聚,心中自然是萬分感激,但白玉瑕不計前嫌的相助,她更是感動莫名,深覺過意不去。
「她不會有事的。」鄭遠祈神情平板,彷彿沒有絲毫的牽念和掛心。
「你——要去找她嗎?」在他辭行離去之前,她忍不住追問道。
「是的。」
「我會再見到你們嗎?」
「我想……應該是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