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必執意鍾情於白姑娘呢?天涯何處無芳草,大可不必只單戀那株不解風情的花而自尋煩惱,不是嗎?」
「顏姑娘既是明眼人,就更該識趣的知難而退。」他聲音依舊冷淡:「明知不可為而為,豈不愚昧?」
「難道公子受盡白姑娘的冷落是為明智之舉?」顏如玉仍不肯善罷干休。
未料,鄭遠祈施展幻化之術,早已遁入白玉瑕房內了。所以,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他並不是因為躲避顏如玉的糾纏遁走,而是因感覺到心愛的女子有異樣的狀況才離開的。
得不到任何的回應,顏如玉的久候終化成不耐,只得惱羞成怒,心有不甘地作罷回房去。
夢魘又出了——一名靈艷絕俗的年輕女子一身鳳冠霞帔,神色悲淒地緊握匕首,然後毅然決然地將刀尖刺入心坎中……
一如往昔,即使明知道此刻身處夢境之中,但白玉瑕就是無法將自己喚醒,只能眼睜睜地看完夢中那名女子自盡的全部經過,完全無能為力。
「不——」彷彿能感受那種深沉的絕望與哀傷,她淒厲地喊著。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生心有慼慼焉之感,但說來奇怪,她竟然知道造成夢中那名女子自絕的原因——由於愛戀太深,卻因無法得償所望地終成眷屬所演變而成的悲劇!
雖然沒有人告訴她,但她就是知道!
同樣的夢境,出現在白玉瑕的夢中已不下千百回了,一次又一次地在悲慟的心悸中驚醒過來,她就會不斷地告誡自己絕不可陷入相同的悲哀之中。無怪乎,她會如此決絕迴避情緣,不沾塵惹非!
「玉瑕,醒醒!」很遙遠的聲音正呼喚著她。
感覺到有人不停地在搖撼她、叫喚她,語氣中掩不住的焦灼與關切,竟讓她產生莫名的心安與滿足。
好不容易,她擺脫了夢魘,總算清醒過來。一身冷汗,身子仍因心有餘悸而微微打顫,此刻的她,格外顯得脆弱。半晌,她恢復了平靜,很快的,她看清楚坐在她床沿安撫她的男人。
「你——」她瞪著他,內心卻突然不由自主地想依偎在他寬大的胸懷中。
「原來,這就是你的心結。」鄭遠祈低語:「都是我不好,害苦了你!」彷彿讀出她的想法,他將她攫進懷中,緊緊地摟住。
「別這樣——」白玉瑕方寸大亂,失了冷靜。「離我遠一點不可以嗎?為什麼你非得纏著我?」不再冷傲、不再淡漠,卸下武裝的心是脆弱和易碎的。
「玉瑕,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他懺悔的暱喃低語:「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白玉瑕不明白他的話。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很難解釋。鄭遠祈的出現一直令她迷惑,尤其,他常常冒出一些奇怪的言語。
「你喜歡我這樣摟著你,對不對?」他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沒有。」她快速的否認。無奈沒有任何推開他的肢體語言洩露了她的真心意。
事實上,她的確愈來愈習慣及喜歡兩人這樣的親暱!
「騙子!」他笑了,摟住她的雙臂更加收緊。
「對你而言,征服我是不是一項很難的挑戰?」她故意破壞氣氛,想激怒他,使他拂袖離去。
「別說這種話!」鄭遠祈眉宇間攏上笑意,興味十足地問:「玉瑕,行不通的,我不會上當!」
「或許顏姑娘彰顯於外的情意唾手可得,所以你不屑一顧?」她的詰問不僅想激怒他,也想安撫自己被撩動的心。
「這是你的想法?」鄭遠祈凝了神色。
「沒錯。」她受不起他互綿的深情啊……
「看來,我需要給你一些證明,才能讓你感受到我的真心。」他慎重的語氣似是立誓般。
「什麼——」
話尚未說完,鄭遠祈以吻封唇,吞下她的疑問。
感覺到他溫熱的舌探進她口中,彼此氣息交隔,她心跳如鼓,全身滾燙。白玉瑕火熱的身軀竟虛軟無力地攀附在鄭遠祈的懷中,難以振作!
天啊!她從不知道男女之間的親密接觸,竟是如此難以招架……貼著他需索的唇,她幾乎快要暈倒了,若不是他的手撐住她的身子,恐怕她只有癱軟虛脫的分了!
終於,他十分滿意地結束熱吻,灼灼的目光鎖定她。
「很明顯的,你對我的證明產生強烈的反應。」他的笑語中摻著溫膩的呵憐。
酡紅的色彩瀰漫了白玉瑕向來冷凝的臉蛋,她雙目微閉,不願迎視他的調笑與深情。
恨他輕易地左右地的情緒,奪走她的理智、闖進她的生活,甚至想霸住她的情感,他令她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無慾無求的自由讓她自在,但他的出現卻破壞了她所有平靜,她真的好恨他——
鄭遠祈忽然悠悠地長歎一聲。
「即使明知你固執的脾氣,我還是不顧一切地想等到你願意愛我的那天!」
「我不會愛你,所以,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她狠心地說。
「你會,我會讓你愛上我,一定會!」渴望溫存的心再度燃起,以強硬的姿態,他的唇再次覆蓋住她的。
再一次,感受巨大張力的熾熱情焰燒灼所有的感官知覺。
白玉瑕沉淪在激情中,熟悉的氣息和吻感沒入心靈深處,不懂自己為何無法抗拒,更不懂這親密的氣氛竟連她都認為理所當然,但在心念轉動的瞬間,夢中女子愁苦的容顏突地躍入她的腦海中,非常突然的!呼吸一窒,她猛力地推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怎麼了?」注意到她驚懼的神色,鄭遠祈內斂澎湃的情感,化作千絲萬縷的柔情。
「沒——沒什麼!」她別開臉。「我只是累了。」
明白她執意保留心事的堅持,不捨她蒼白的面容,他決定不再追問;今晚,他已破除她許多防禦面具,她,真的累了,一夜的折騰是該好好的休息才是,明日還得趕路呢!他可不希望她的下巴再繼續削尖下去!
想起她貼軟在他懷中的溫馴,鄭遠祈揚起嘴角。
「睡吧!」動作溫柔地為她拉上被單,他看著她:「別多想,養足精神,否則我會不惜阻止你趕下江南!」
白玉瑕沒有回答他,背過身去。
鄭遠祈不再贊言,步出房門。
「玉瑕,日上三竿了。」鄭遠祈端視著白玉瑕難得深沉的睡容,含笑地喚醒她。
聽到他的叫喚,白玉瑕倏然驚醒,落坐而起。
「我方才遣人送盆溫水來,你梳洗一下,桌上有鮮肉包子,趁熱吃了。我和那位顏姑娘都用過早膳了。」他詭異地笑謔道:「沒想到我的『證明』能讓你睡得這麼香甜,嗯……這倒是好現象!看來這『證明』對你而言,真該多多益善,你說是不是?」
不爭氣的,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腦門沖,為了掩飾困窘,她背過身去,將瞼浸入水中。
「嘖,溫水要變熱水了。」他來到她身後。
白玉瑕惱羞成怒,狠瞪他一眼。
「哇!那麼凶,我好怕呀!」他故作委屈狀逗她。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梳洗完畢,她拉了凳子坐下,伸手拿起眼前的包子,毫無忸怩矜持之色地咬著,並豪氣地灌了幾口茶水。
「怎麼不早些叫醒我?」她終於開口。
「你累了,見你睡得沉,想讓你多睡會兒!」
「顏姑娘腳程夠慢了,我不希望拖得更慢。」
「有差別嗎?其實你不必遷就她的。」鄭遠祈一向不欣賞嬌生慣養又不懂體諒他人的女子。「換一個角度想,我們行遍天下,大江南北各處遊歷,送她至杭州也只是順便。舉手之勞的事若要反客為主,那就說不過去了。」
「遠祈,你實在不像一個慈悲為懷的修道之人!」她直言道出對他的觀感。
「的確。」認真的!「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你真奇怪!」她搖頭。他的莫測高深令她迷惑。
「那,你對我好奇嗎?」他目光含笑。
「有一點。」她沒有否認。
「如果,你肯愛我,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不著痕跡的暗示。「如何?」
雖知她的答案,但他仍然期待。
「我不好奇了。」她又迴避。
「唉,那代表我仍須努力!」他哀聲歎氣。
「大可省了。」
「你真懂得適時地刺傷我脆弱的心。」他那捧心喊疼的滑稽模樣再度令白玉瑕失笑。
顏如玉此時突然大剌剌地闖了進來。
白玉瑕斂起笑意,鄭遠祈則恢復冷峻神態。
「鄭公子,是否該上路了?」顏如玉望著他瞼部剛硬的線條,嬌羞萬分地啟齒。
「玉瑕?」鄭遠祈不答,臉轉向白玉瑕,詢問的目光。
白玉瑕點頭示意,欣賞他自然的尊重她。
「鄭公子……昨夜的事,請別放在心上!」顏如玉刻意以曖昧的語氣說,眼神勾人。
鄭遠祈不以為意地淡漠:「我原本就沒放在心上。」
顏如玉觀眼打量白玉瑕的表情,有些氣惱她的無動於衷,冷艷過至的白玉瑕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私心戰勝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