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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許夢湖的反應遲鈍了些,不懂她在說什麼地嗄了一聲。「我沒喝什麼藥水,我一直在睡覺。」

  睡了多久她也不曉得,只是眼睛一睜開就是現在的樣子。

  「睡覺?!」那是什麼意思。

  「對呀!不停有人在我耳邊說話,說什麼我傷得很重,可能救不活,然後我的身體變得很重,完全沒辦法動。」她像在回想地茫了眼,星眸迷離。

  想不起來了,是誰在耳邊說話,不斷重複非常重要的事。

  「媽,妳還記得誰救了妳嗎?住在哪間醫院?有什麼人,妳睡了多久?」

  面對楊雙青的詢問,反應總是慢半拍的許夢湖困惑地說:「醫院不都長一樣,白白的牆,白白的天花板,以及穿著一身白的醫生、護士。」

  是有不少穿白袍的男男女女在她身邊走動,一下子看她瞳孔反應,一下子量她的腦波、脈搏,看得她暈頭轉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那妳怎麼知曉我們在這裡?」看她回答的口氣十分遲緩,不耐煩的楊雙青問出心底的疑惑。

  她笑了,笑得很溫柔。「我到處找你們呀!從德國到美國,又從美國回到紐西蘭,然後想起如月阿姨在台灣,所以就來碰碰運氣。」

  「妳找到我們了!」終於。

  「是呀!我找到你們了,剛才我去敲門時沒人應門,我就想過來問問鄰居有沒有瞧見隔壁的人,沒想到你們會在這裡。」找到他們要做什麼呢?

  帶走楊家姊弟——一道嚴厲的聲音驀地從她腦中響起。

  「真是好狗運。」杜如月嘟囔的一嘲。

  「小青,你長得好高,跟你爸爸一樣高。」摸著他的頭,一絲母愛微微流露。

  「不要叫我小青啦!我以前就說過這個小名很難聽。」青春期的少年很彆扭,他抗議地發出不滿。

  「那是因為你不喜歡蛇,說什麼白蛇傳裡的故事全是騙人的,你不要當那條笨笨的小青蛇。」她脫口說出腦裡面的殘存記憶。

  原本有所疑慮的楊家姊弟在聽見她這番取笑的話後,眼眶微紅的確信她就是他們的母親,這件日常小事只有他們自家人才曉得,當時他們還笑著要把小青煮來吃。

  至於她為什麼沒死,以及她容貌為何未變反而不重要,世界上有不少奇跡是沒有理由的。

  「媽,我想妳。」只要她還活著,他不在乎被取什麼小名。

  「乖,我也想你。對了,你們父親呢?他怎麼沒陪著你們?」這時她倒想起有個丈夫。

  聽著她古怪的問法,表情複雜的姊弟互視一眼。

  「爸死了,妳忘了嗎?」他比她早一步離開他們,為了保護她。

  「咦,死了?」許夢湖眼中沒有悲傷,狐疑地頓了一下。「什麼時候死的?我怎麼沒印象。」

  聽到這裡,姊弟倆和杜如月又覺得奇怪了,她的記憶似乎是不連貫、有所選擇的,即使她活生生地和他們對談著,卻讓人感到刻板、不自然,有種像是「做」出來的感覺。

  「媽,爸在十年前過世的,妳還記得辛克爾生化研究中心嗎?」一個她不想回憶的地獄。

  「辛克爾」三個字明顯給她某種程度的刺激,許夢湖的眼睛出現短暫的深層恐懼,但隨即空洞的一眨,快如煙花。

  「亞亞,妳母親大概從很遠的地方回來找你們,她一定很累了,先讓她休息一下。」雲中岳體貼的說道,深不見底的眼眸閃著一絲幽光。

  「嗯,媽,妳先休息休息,有什麼話我們待會再說。」心亂如麻的楊雙亞整個思緒都亂了,順著他的意思讓自己平靜一下。

  「我不累,我要帶你們回家,回我們的家。」對,那個人說要回家,她想起來了。

  「我們家在哪裡?」她又存著希望問道。

  「在……呃,在……在……小亞,妳知不知道我們以前住哪裡?」腦海中閃過一棟巨大的建築物,不知為何她的大腦卻傳來恐懼的指令。

  失望輕輕的躍上楊雙亞貓似的眼,某道模糊如閃電疾光後的陰影忽然從她眼前一閃而過,讓她不自覺地瞠大雙眼。

  難道是……難道是……不,不會的,是她想多了,不可能是那個,父親已將它毀了,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媽,去休息吧!等妳睡飽了我們再來想一想家在哪裡。」她覺得累的輕聲一哄,扶著母親的手準備帶她進房間躺一下。

  殊知許夢湖竟力量驚人地將她甩開,眼神煩躁地直嚷著要回家,用力地扯著女兒的手臂要將她往外拖,臉上表情看來十分迷亂。

  看到這情景大家都傻了,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怔了一兩秒才有所反應,連忙上前要阻止她。

  可是更教大家錯愕的是她力大如牛,輕易地將人舉過肩往牆上一丟,細瘦的手宛如大力士一樣強而有力,沒人制得住她。

  杜如月被她的手揮開後便倒地不起,骨骼發出移位的卡達聲,擁著兒子往角落閃的戴美娜則是怕得嘴發白,猛吞口水在胸前畫十字架。

  眼看著情勢就要失控,聽到吵雜聲而出房門探頭一看的巫斯愕了愕,眼神轉厲地做了個手印,口念巫咒讓她的行動變遲緩,卻仍無法制住她瘋狂的行徑。

  就在大家束手無策之際,跑回房裡的楊雙青不知拿了什麼出來,忽地往許夢湖頸後一刺,她身體急抽了幾下,然後像是獲得平靜似微微一笑,往後一倒。

  這時大家才看見他手上拿了一隻針筒,裡頭還有殘存的粉紅色液體。

  「姊,嫣是不是用了那個東西?」他的手顫了顫,神情十分驚懼。

  「我不知道,也許是受傷後的後遺症,我不敢肯定。」沒有高科技儀器,她無法下判斷。

  「那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他的手上還能感受到她跳動的溫脈。

  死了、死了,她真的死了,你們要相信我,魔女莉莉絲的女兒不會撒謊,她死了很久很久了,眼前的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許夢湖身上,沒人在意放在窗邊的留聲機,那有個跳上跳下的小小人兒正努力地揮著手,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

  被忽略的荷米絲很生氣的噘著嘴,化做一陣輕風弄亂所有人的發,再氣呼呼的回到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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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這東西很好吃,妳嘗嘗看。」

  「嗯,好,我們小亞長大了,什麼都會做,媽很欣慰。」就著楊雙亞的手指,許夢湖輕咬了一口。

  「媽的身體好多了吧!我看妳這幾日吃得特別多。」看在他們眼裡是憂喜參半。

  「胃口好自然就吃得多,看著你們健健康康的在我身邊我就開心了,哪有什麼病痛。」她笑著安撫女兒。

  此刻的許夢湖跟尋常人無異,眼神靈燦精神,言而有物,看起來十分正常。

  經過十多天的嚴密觀察,加上楊家姊弟神神秘秘的光波治療,她恍神的情況明顯改善許多,能吃能睡還能開玩笑,甚至幫著照顧脊椎摔斷的杜如月。

  沒人告訴她那是她造成的,而她似乎也忘了有這回事,每天一起床就笑咪咪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女孩,不知所有人都暗自為她憂心。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戴美娜在雲中岳的要求下將兒子帶到紐約,暫時交由他父親保護,雲家在美國的勢力還沒人敢動。

  表面的平和如一湖靜水,大家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緊繃的心情仍未放鬆,時時擔心有變化,不敢輕易放鬆防備。

  今兒個趁著天氣晴朗,陽光不是很強烈的時候,楊雙亞陪著母親在附近公園散步,走得不遠就幾百公尺而已,抬頭一望就能瞧見母女倆的身影。

  「媽,妳的皮膚真好,用什麼保養品保養的,我也買來用一用。」半是打趣,半是迂迴的打探,她試著從中找出端倪。

  「哪有什麼保養品,不就是多睡少動,減少活動力,新陳代謝自然變遲緩。」有人是這麼在耳邊說著,她也就一直躺著不動。

  「媽,妳說錯了吧!應該是多運動多喝水才能促進新陳代謝,體內的髒東西不排出來反而容易生病。」這是她在她十歲的時候解釋給她聽的人體機能常識。

  「是這樣嗎?」許夢湖皺了皺眉,想起什麼似的續言,「我記得躺在太空艙時,他們不是這樣說的。」

  「太空艙?!」他們?

  「很冷很冷的感覺,我的手腳都凍僵了,不能動……」冷得不想動,只想一直沉眠。

  低溫冷凍技術。楊雙亞在腦中浮現這個專有名詞。

  而他們可能指的是生化科技中心的研究人員,爸媽是在實驗室遇害的,受損的身體自然由他們帶走。

  「啊!小亞,有人在放風箏耶!我們過去瞧瞧。」一時興起的許夢湖拉著女兒愈走愈遠,追著天上一小點。

  「媽,走慢點,不要急不要慌,小心跌倒……」唉,真像個孩子。

  楊雙亞此時的心情很複雜,既是歡喜有母親陪在左右的感覺,又怕這只是一場美好的幻覺,會在一剎那間消失無蹤,給她希望,同時也帶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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