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你什麼事?我家晴雨愛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犯不著你管她穿秋衣還是夏衣!」
「是不關我的事,但是她卻因此在外頭被人笑話。而且她到了這把年紀,不僅沒有人來提過親,王孫公子更視她如畏途,這到底是誰的錯?」
羅雄漢一聽,拍桌大怒,「你說這是什麼鬼話?我家晴雨這麼好,那些王孫公子是我不要,不是她嫁不出去。」
看他盲目至此,凌群玉憤怒極了,便將懷裡的羅晴雨轉向她爹,怒聲狂吼,「你看看她的臉,神容憔悴,你再看看她的手,哪個官家千金像她的手這般粗糙不能見人的?就連一般的民家小姐,都不會有這麼慘的手,你當什麼爹啊?你夠格照顧她嗎?」
羅雄漢老臉一紅,強硬的駁斥,「這是我家的事,犯不著你來管。」
凌群玉深吸一口氣,才能壓抑胸口的怒火萬丈。若他不是晴雨的爹,只怕自己早已控制不住脾氣的打人了。
「你博取了一個善人的名聲,但那只不過是外面人給的名街,還不都是虛名。你連自己的女兒都照顧不了,還想當什麼善人?她順著你,所以張羅著一家大小生活所需;她有孝心,不代表她就得受這樣的苦!」
羅雄漢越聽越不是味道。瞧他說得好像他多苛刻自己的女兒似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晴雨是他心裡的一塊寶,他對她寶貝得很,他這個外人憑什麼指責他!
他指著門口,氣到臉上青筋突出,「你給我滾出去,休想再到我家裡來指著我的鼻頭罵。」
「如果你不是被虛名沖昏了頭,自己去查查看,你這些年周濟的那些窮人,是真窮還是假窮?你看看你女兒的衣櫃裡,究竟有沒有冬衣?」
見他不走,他拿起掃把就要揮過去,想不到凌群玉將羅晴雨往前一遞,「她發了燒,需要休息,我會叫人送藥過來。」
羅雄漢丟下了掃把,急忙的抱住女兒,一邊還不滿的大叫著,「不需要你假好心,吃了你們將軍府的藥,只怕會中毒!滾,快給我滾出去。」
凌群玉看了病弱的羅晴雨一眼,才揮袖而去。
羅雄漢又氣又火。這個死小子,竟敢跑來他家教訓他,他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嗎?連皇上都不敢這樣說他呢。
羅晴雨看他氣得臉上通紅,知道他被凌群玉惹怒了,她想安慰他,卻身體發燒,整個人有氣無力的。
她氣息孱孱道:「爹,我們別理他。」
見她說話有氣無力,一摸之下,才知她好像又在發燒,羅雄漢急忙把她送進屋裡。
一進她的閨房,發現她的床上竟然沒有棉被,只有一條破被單,想要拿些衣服來蓋住發燒的她,一拉開櫃子,裡面竟沒有半件保暖的冬衣。
他臉色一黑。怎麼會這樣?他是記得曾叫晴雨拿幾件衣服出來,送給了幾個窮苦的姑娘家,可是晴雨怎麼會連一件保暖的衣服也沒有?
再細心一想,晴雨究竟有多久沒做衣裳了?他卻又記不太清楚,感覺她好像前些年有做,又好像許久沒做衣衫了。
「爹,我好冷。」
羅晴雨的輕喚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羅雄漢見她眼瞳紅潤,恐怕燒得不輕。他自己的房內好像也沒有什麼冬衣……
正在著急間,總管躡手躡腳的走進來。
「王爺?」
「什麼事?」他心情緊張的虎吼一聲。
總管嚇得身子一縮,「那個……那個凌將軍有派人帶了一些保暖東西過來,還撥了幾個下人,說要照顧郡主。他們正站在門口,不知道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羅雄漢正要把他們趕出去,但又看女兒全身冷得直發顫,真的病得不輕。
他一咬牙,又氣憤又難堪的道:「叫他們進來照顧。」
「是。」總管急忙跑出去傳達。
不久,幾個大漢把重的東西搬來後,就無聲無息的離開,剩下的兩個婢女,則開始整理床鋪,把暖被都鋪好之後,才讓羅晴雨躺上去。
「王爺,小虹先去煎退燒藥了。」
一個婢女恭敬的稟告過後,就去後頭煎藥,而另外一個,則在羅晴雨的身邊照顧看守著。
待藥煎好後,羅晴雨喝了一帖,她的燒才漸漸的退下,然後她又開始昏沉的睡去。
第八章
羅雄漢在幾日間蒼老了幾歲,尤其在他走訪了幾處平常會向他要錢急用的窮苦人家,看到他們的生活竟然雞鴨魚肉不虞匱乏,比他們羅王爺府三餐不繼時的晚餐吃得更好,他就一下的憔悴了不少。
當他回到了羅王爺府,門前已經有凌將軍府的人,守候著一匹健壯的馬兒,看來馬的主人正在他羅王爺府作客。
他才剛走入大廳,老總管就小聲的說話,惟恐激怒了他。
「王爺,剛才凌將軍又來了,正在郡主的房間裡看她。」
「嗯。」
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反而還道:「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必防著他了。還有,晴雨的燒完全退了嗎?」
「稟王爺,郡主還有點兒燒,凌將軍帶來的大夫說,郡主身體虛弱,恐怕要調養一段時間,凌將軍就又送來了一些補品,說要給郡主補身子用的。」
「好,就收著吧。」
見到王爺轉性,總管有點驚愕。因為前一段日子,王爺只要聽到凌將軍這三個字,就會罵得天都要塌下來一般,現在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小心的說了第二件事,怕等一會王爺會氣得爆跳如雷,接著就會有一張椅子摔了過來。
「他還做了一箱的衣服,說要給郡主呢,正搬在廳上。」
想不到羅雄漢看了那箱子一眼,卻平靜的點了頭,「叫凌將軍府的人,抬進去給晴雨吧,我累了,去休息一會。」
見他這麼平靜,又說他累,簡直跟以前脾氣完全不一樣,總管忍不住擔心的問:「王爺,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來看。」
羅雄漢勉強的搖頭,感覺好像所有的精力都抽乾了。
「我身子沒事,可是我心裡有點事。」他重重的歎一口氣,吐出來的話帶著濃厚的悔恨,「我這些年太糊塗了,才會害得晴雨受了那麼多的苦。」
「王爺……」
總管還要說話,羅雄漢搖了搖頭,步履疲累的往自己房間走去,臨走前還說道:「若是凌將軍出來後,請他到我房裡來。」
「咦?王爺,你說要請凌將軍到你房裡?」總管錯愕不已。
想不到羅雄漢卻淡淡道:「我有話要告訴他。總之你見到他的時候,就請他過來吧。」
「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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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前傳來了幾聲叩門聲,羅雄漢淡然回應,「進來吧,凌將軍,門沒閂上。」
凌群玉推了門進來,一看羅王爺的房間比羅晴雨的房間更加的破舊,幾乎身無長物,代表他不只把女兒的東西施捨給窮人,對他自己的擁有物,更是不吝惜的佈施給人。
「凌將軍,坐。」他倒了一杯普通的白水,放在凌群玉的面前,微微苦笑道:「這個家家徒四壁,連個茶都沒有,將軍不要見怪。」
凌群玉不說二話的喝光那杯水。
羅雄漢讚許的點頭,對他又另眼相看了起來。
凌群玉道:「有一杯水已經夠了,我在塞外作戰時,連一杯水也如珍寶般珍貴。」
「你這些年在外面征戰,每戰必勝,年少得志又有大戰功,可是朝廷最有才華的年輕人呢。」
「王爺為不少窮人請命,聽到哪裡有旱災、水災,都恨不得一馬當先的去救濟這些境況可憐的百姓,王爺才辛苦呢。」
羅雄漢笑得有些尷尬,「我是個爛好人。這些天去查訪那些收了我無數銀錢的人,才發覺他們過得竟然比我這個王爺還好,卻還每個月不知羞的來我這兒,裝窮要銀兩。」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的無恥之徒。王爺,你只是心太好、太軟了,才會被這些下流之人蒙蔽。」
搖搖頭,他歎了一口氣,「你那天在大廳裡罵得對,善人只不過是個虛名,我窮得連件冬衣都做不起,還讓晴雨年紀輕輕就積勞成疾,我這個做爹的未免也太不成材。」
他苦笑續道:「可是你有所不知,我並不是自願當善人的,這些都是為了晴雨。」
凌群玉訝異的看了他一眼,羅雄漢娓娓說起往事。
「晴雨的娘,雖是號稱京城第一美女,但是她的爹向來無惡不做,她雖身體強健,但是怎知生了晴雨後,就一日不如一日,還生了怪病,怎麼樣也查不出原因,沒幾日她就這樣香消玉殯了。
「晴雨出生的那一天,又是晴又是雨的,天氣可說是怪異至極,有個道士來我府上,說這個女娃兒命不長久,福分又薄,都是她外祖父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理應他們家裡沒有命脈留下,要我再娶的傳宗接代、延續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