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是可憐你連防身的基本能力都沒有。」氣極了的賀蘭靜,還是不甘示弱。
「我要防什麼身哪?」李沅毓懶懶地伸個懶腰,說:「你的箭射得那麼差,距離我還有一棵樹的誤差呢!我需要閃什麼?躲什麼?」
「哈哈哈——」再怎麼有功夫,這下子也忍不住了,這些原本就已經想笑出聲的弟兄們,終於也放肆地滾成一地,笑得人仰馬翻、笑得眼淚直流。
好個李沅毓!三言兩語就把阿靜的「示威」貶得不堪一擊。這小子,原來功夫不差,全在於嘴皮裡。
「不許笑——」賀蘭靜氣得直跺腳,眼看著自己勢單力孤吃了虧,高傲倔強的她在忿恨離去之餘,還不忘丟給了李沅毓一記「等著瞧」的惡毒眼光。
傍晚,海心寨炊煙裊裊,飯菜香味四溢,大家在飢腸轆轆之際,早把下午的笑鬧一場全拋在腦後,只有主角之一的賀蘭靜仍滿是不甘地思索著反擊之計。
「阿靜,你在這兒幹嘛?進去吃飯了。」負責灶頭的牛嬸手裡還端著一盤菜餚。
「喔,」賀蘭靜順口應著,「那你也別忙了,先進去吃吧!」
「不行哪,我得先把這菜端去給柴房那位小伙子,人家做了一天活了,鐵定餓了。」說罷,牛嬸就提起腳步,準備往柴房處走去。
「牛嬸,等一下。」眼珠子一轉,賀蘭靜又有主意了,「反正我不餓,這讓我來送吧!你先去吃。」
就在牛嬸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賀蘭靜早已搶下了那盤菜餚揚長而去。
「哼——這下子你就等著苦頭吃吧!」滿臉興奮的賀蘭靜小心翼翼地端著這盤被她下了瀉藥的飯菜,悄悄地走進空無一人的柴房裡。
「人呢?」她放下手中的碗盤喃喃自語,「管他呢!」丟下一句,她又一溜煙地離去了。
晚上,夜深人靜!
睡不著的賀蘭靜索性走出房間,四下隨處逛逛。只不過下顆瀉藥而已嘛!幹嘛良心不安成這副德行?!心神不寧的她一直在對自己說話。
「阿靜——這麼晚不睡在幹什麼呀?」賀蘭智突然出現在賀蘭靜的身後。
「二哥——」賀蘭靜從恍惚中回復清醒,說:「那你呢?」四兩撥千金是她慣用的語法。
「我來替狗子找東西呀!他說最近菜園子裡蟲太多了,要灑些特製的驅蟲丸,可是剛剛他怎麼找都找不到那罐藥丸子。」
「不就在後面儲藏室嗎?我晚上才看見的。」賀蘭靜有點心不在焉。
「是嗎?可是我剛剛去了一趟,並沒發現啊?」
「有啦——不就在第三層那個瓶裡面嗎?」
「喔——那不是驅蟲丸啦!是瀉丸。」
「瀉丸?!不會吧——」賀蘭靜跳了起來,因為瀉丸不是被放置在最底層的那罐瓶裡面嗎?她記得她拿了二顆後,又悄悄地放回原處了。
「二當家——我找到了。」狗子氣喘吁吁地從遠處跑來。
「在那裡找到的?」
「在架子的最底層啦!都怪我記性不好」
看著狗子拿在手中的瓶罐,賀蘭靜的臉色刷地慘白,但賀蘭智與狗子只是顧著往菜圃走去,並未留意到賀蘭靜驚慌的神情。
糟了!會不會出人命了?!
沒半刻遲疑,賀蘭靜立即往李沅毓住的柴房奔去。
而房裡的李沅毓正汗珠淋漓!
莫非是他的身份被察覺了?所以才會在飯菜中下毒,企圖置他於死地。
都怪他這陣子酒喝太多了,以致味覺神經有些麻痺,否則,他應該可以聞出些端倪。還好,身為弘化公主護衛的他,有著精通醫術公主的特製解毒散帶在身上,雖然疼痛一時難免,但命還是可以保得住。
閉起眼,喘著氣,李沅毓的腦海裡又浮現公主的倩影,「是啊!我不能死,我死了誰來保護你。」他喃喃自語。
想起公主,再痛苦難挨,李沅毓也不吭一句。
「碰——」門被用力推開的聲音。
「你怎樣了?你很痛是不是?」李沅毓的耳畔,響起了急促焦慮的女孩聲音。
「水——水——」他說著。
「哦,」沒一會兒,賀蘭靜端了一杯水,扶起了李沅毓,「來——慢慢喝。」她輕輕地把杯裡的水倒進李沅毓的口中。
「嘔——」一陣痙攣,李沅毓把才纔喝下的水,連同毒血全吐在賀蘭靜的身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被這一幕嚇呆的賀蘭靜,根本無暇顧及自己身上的污穢,只是頻頻擦拭著李沅毓額上的汗及嘴角的血。
「你撐著點,我去找芙影姊姊——」眼見情勢危急,賀蘭靜也顧不得被大家痛罵的可能,起了身地要去把擅常花草醫術的公主李芙影找來。
「不要,」李沅毓一把抓住了賀蘭靜的衣袖,「不要麻煩她了,我已經吃下解藥!」
雖然公主記憶全失,但李沅毓還是不要公主看見他如此狼狽的窘境。他就算不能擁有她最真的感情,但在她的心底,他李沅毓究竟還是個可以讓她依靠、可以讓她信賴的堂堂男子。
保護她,已經成了李沅毓唯一僅有的了。
「可是——」賀蘭靜不放心。
「答應我——在這裹不要走。」其實,李沅毓是不想讓她驚動了芙影。
可是,這句話聽在賀蘭靜的耳裡,卻是另一層含意。
「對不起,」賀蘭靜終於忍不住地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她抽搐了兩下,又繼續說:「我只想拿瀉丸來整你,誰知道——拿錯瓶子,把驅蟲丸當瀉丸給你吃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驅蟲丸!你這丫頭拿驅蟲丸讓我吃下去?!
李沅毓又惱又氣,硬是撐起眼皮準備開罵——
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淚眼婆娑的賀蘭靜及她那衣服上的一攤血漬。
想不到,這丫頭哭的模樣還真是楚楚可憐,看來她也不是怎麼壞心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才會在闖禍之後,敢作敢當地來此向他懺悔賠禮,連他吐在她身上的污穢她都不去在意,就憑這點,李沅毓也不好再生她氣了。
「乖,別哭,丫頭,我不要緊的。」他伸出手,反倒安慰地摸著賀蘭靜的頭。
而這舉動,更像是熱鐵加溫般地烙在了賀蘭靜的心上,一株火苗就此燃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溫馨就在賀蘭靜年輕的心坎裡逐漸擴大成形……
天色微亮,清新的空氣無聲無息地透進了這狹小的柴房裡。
才甦醒不久的賀蘭靜,以前所未有的心悸凝望著熟睡中的李沅毓。
原來亂髮下的他,竟有著如此恬靜的神情!李沅毓的五官是在線條分明中透著柔和的氣息,方圓的臉、飽滿的天庭,還有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完全同青海大漢們的粗獷是不同類型。要不是那頭飄散垂落的頭髮、要不是他那縹緲不定的神情……賀蘭靜幾乎可以肯定著他溫柔多情的天性。
只不過,他看似狂放不羈後的疏離,總教她在幾番努力後黯然退去。
而原因在哪裡?
他的難以親近究竟是什麼道理?
十七歲的賀蘭靜,沒有經歷過太多的風雨,沒有接觸過太多的世事人情,在她的內心世界始終如白紙般的純淨,但是這麼多的太多加起來,卻對這份厘不清的心緒沒半點助益。
她還是把一切歸咎在悶得慌的日子裡……
她還是把所有推給了李沅毓故作「神秘」的姿態裡。
她還不能把目光從他身上移去……
☆☆☆
海心寨辦喜事了!
一幢幢紅色的布簾隨風飄揚,像個雀躍的孩子,高聲喧嘩著新郎的喜悅;而那俐落有勁的喜字,倒像個嬌羞的新娘,在每處貼著的地方,默默吐露著她的瑰麗芬芳。
這場婚姻即將為海心寨的大當家賀蘭震及大唐公主李芙影見證他們至死不渝的愛情。
而欣喜若狂的,還有這寨裡上百名的兄弟。
「喝呀!喝呀!」幾甕幾甕的酒拚命地被抬到了這條長木桌上,而幾位好漢正浩浩蕩蕩地,一手叉腰、一手托甕,以豪氣干雲的方式喝下甕裡的酒。
「喂——你們節制一點行不行哪!新郎和新娘都還沒拜堂,就喝成這副德行?」賀蘭靜一進飯堂,就看見這混亂的一景。
「哎呀!好不容易咱們老大娶老婆,這酒——咱們實在等太久了,今兒個非得好好喝個過癮!」一位身材肥胖、滿瞼胡碴的壯漢說著。
「丁叔——那也得等拜過堂再喝啊!」
「等?!何必這麼麻煩?反正新娘又不會跑掉——」
「來來來——該哪位喝啦?」搞半天,原來這夥人在拚酒比賽。
「我來——」李沅毓已有三分醉相了,卻依舊俐落地提起五斤的酒甕,仰起頭,往口裡灌去。
「喂——別喝了。」賀蘭靜一個上前,迅速地奪下了李沅毓手中的酒甕。
「阿靜,今天是老大大喜的日子,你就發發慈悲,放過人家吧。」丁叔「語重心長」地說著。
「不行,我不喜歡看到別人醉得東倒西歪的模樣,尤其你——」她嚴厲地瞪著李沅毓,「喝醉酒的樣子,真是難看死了,有損海心寨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