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歐陽萱莎沉吟了一會兒,「如果你們真下不了手殺他,他又非做蘇丹不可,我看……」徐徐揚起一抹狡黠的笑。「為了日後的安寧,不如把桑吉巴爾分給他去做蘇丹過過癮吧!」
除了研究歷史之外,她一向不愛用腦筋,但不知為何,每當碰上與他有關的問題時,腦細胞就會主動開工忙得不得了,思緒彷彿自有主張似的不斷蔓延開來,連她自己也阻止不了。
「桑吉巴爾?為什麼?」卡布斯訝異地問。
歐陽萱莎聳聳肩。「因為那兒可以種丁香賺大錢,正適合他那種貪心的人。」
「丁香?」卡布斯想了一下。「妳是說印度尼西亞的丁香?桑吉巴爾適合種丁香?妳怎麼知道?」
歐陽萱莎又聳肩,但這回她沒有回答他,反而提出問題來。
「我要你把從蘇爾坦身上挖出來的子彈還給我,你拿到了嗎?」
卡布斯並沒有生氣或疑惑,因為她的問題使他又想到另一個更迫切需要解答的疑問。
「拿到了,但……」他拿出子彈交給她。「這種子彈為什麼這麼奇怪?」
歐陽萱莎瞟他一眼,「我又不是武器商,你問我那種問題我也回答不出來,不過……」她回身進屋,踩著艷麗柔軟的羊毛地毯穿過整個房間到對面角落,「你不是說想看看手槍嗎?」自櫃子裡取出背包交給他,「喏,你自己看,自己研究,別來問我。」然後自顧自換衣服。
等她換好衣服,注意到卡布斯盤膝坐在床上,表情古怪到極點,而床上放滿了從背包裡拿出來的東西,她若無其事的過去拿走一大包塑料袋包起來的東西。
「這是女人的衛生用品,你不會有興趣的。」
「那麼這個是……」
「面紙。」
「什麼是面紙?」
「就是面紙。」
「……這個呢?」
「鋼筆。」
「什麼是鋼筆?」
「就是鋼筆。」
「……這個又是什麼?」
「手電筒。」
「什麼是手電筒?」
「就是手電筒。」
「……這個?」
「數字相機。」
「什麼是數字相機?」
「就是數字相機。」
「……這兩個?」
「彈匣和電池。」
「彈匣?電池?我不懂,這些到底是……」
「拜託,」歐陽萱莎呻吟。「我不是說別來問我嗎?我懂的也只有數字相機和防身器說明書上的解說而已,要看自己看,在這裡……」她拿來背包拉開裡面的拉煉。「至於手槍你自己也會用,不必問我。」
「但這完全不一……」
「啊∼∼對了,」她把說明書拿出來放到他手上。「你懂英文字吧?」
卡布斯瞪住那兩份印刷精美的說明書--還有圖解,腦袋裡頓時又飛出更多大大小小的問號。
「我在大英帝國待了一年半,所以……呃,大致上吧!」
「最好是,如果不是我也幫不上忙,我才懶得教你呢!不過……」她又轉去拿來那個二十一世紀的空箱子。「你可以自己查。」
卡布斯不解她為何拿那個空箱子來,正疑惑間,見她隨便撥弄幾下,箱底竟然被拉開來了,他驚愕得不知如何反應才好,又見她自箱底取出一個更奇怪的扁平盒子打開……
「那又是什麼?」他瞪得兩眼都圓了。
「計算機。」她學他一樣盤膝坐在他身旁,開始教他用計算機,雖然他還不懂什麼是計算機。「第一步,你要先開機,就是按這個,然後等它……」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而言,玩計算機幾乎像打電話一樣簡單,但對一個十八世紀的人來講,計算機就像天書一樣奇妙,卡布斯有成千上萬個謎題等待解答,但除了教他如何使用計算機之外,歐陽萱莎一概叫他自己查,把所有囉哩叭唆的麻煩全扔給計算機去表現。
不是「那種事我不懂,你自己查」,就是「那種事解說起來好麻煩,你自己查」,或者是「那種事我講了你也不懂,自己查」,不然就是「那種事……呃,你自己查」。
總之,自己查。
最後,當歐陽萱莎自覺已經盡到為人師者的責任,把如何從計算機裡查資料的方法都傳授給學徒了,卡布斯卻還是一知半解,事實上,他還忙著驚奇那片屏幕竟然會跑出字和圖出來,而且還可以不停變換。
阿拉,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我……不懂。」
歐陽萱莎猛翻了一下白眼。「天哪!這麼簡單,你怎麼會不懂呢?」
「我在大清帝國住了將近一年,那邊好像並沒有這種東西……」卡布斯喃喃道,仍然在研究那片液晶屏幕。「電、電……」
哪裡可能會有!
「計算機!」歐陽萱莎重重地說:「算了,不管你了,你自己研究,我要出去了。」
出去?
卡布斯皺眉,連忙拉住她的手臂。「妳要去哪裡?」
「我要上市集去看看,」都三個多月了,反正已經遲了,她就不需要再趕時間,可以慢慢研究這時代的生活背景,有什麼問題,等碰上了再說吧!「聽說昨天有駱駝商隊到達,我想一定很熱鬧。」
「妳是王妃,怎能隨便出去!」卡布斯不贊同地猛搖頭。
歐陽萱莎努力想收回自己的手臂,但他抓得非常緊,她很難掙開。
「那我扮成女奴的樣子好了。」
「妳要扮成女奴?」卡布斯不可思議地睜了睜眼。「妳瘋了,絕對不可以!」
既然掙不開,那就用甩的。「可是我想出去!」
卡布斯還是皺眉。「妳為什麼一定要出去?」
怎麼甩都甩不開,她開始掰他的手指頭。「就像你想搞清楚那些東西是怎麼一回事一樣,我也想仔細看看這時代……呃,我是說看看這邊的生活和我們回疆的生活究竟有多大的差別嘛!」
連他的手指頭都掰不動,好吧!用咬的好了。
她剛咬下第一口,卡布斯就把她的腦袋抓起來,擰眉想了一下,好像有點明白了。
「我帶妳去。」
「真的?」歐陽萱莎歡喜的跳起來。「好,我們現在馬上去!」
「不。」
「不?」歐陽萱莎愣住。
「我要先叫人準備轎子……」卡布斯一本正經地說。
「轎子?」歐陽萱莎不可思議地喃喃道:「還是來輛法拉利吧!」
「……還有侍衛……」
「侍衛?」歐陽萱莎哭笑不得。「你是說超級奶爸?」
「……以及太監。」
「太監?」歐陽萱莎呻吟。
饒了她吧!她是要去市集,不是黛安娜王妃要去倫敦大遊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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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斯喀特是一座典型的阿拉伯中古封建城池,一座清真寺、一處市集,還有宏偉而壯麗的蘇丹王宮殿,巍峨的圓頂高聳入雲,統率全城,這一切都坐落在城中央,灰泥磚石的民宅散佈在周圍各處,城外還有一些種植大麥的農戶,平常時候就像一般城市一樣平和,但若是遇上趕集的日子,譬如這天……
「天哪!現在是在逃難嗎?為什麼這麼多人?」
「趕集的日子都是這樣。」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都淹沒在一片黑壓壓的駱駝海之中,外加成群結隊的山羊與驢子商販,蹲坐在地上的小販叫喊得彷彿天要塌了,縱橫交錯的窄巷裡店舖一間挨著一間,幾千幾百人在這當中川流不息。
「幸好聽你的話讓侍衛陪伴我們來!」
歐陽萱莎滿心感激地喃喃道,已經忘了出王宮前和卡布斯進行的那一場激烈爭執戰,她堅持不要侍衛跟來,也不肯坐轎,而卡布斯則堅持不但一定要坐轎,而且非得帶上太監和侍衛不可。
但現在,眼見那一片人山畜生海,她不得不承認卡布斯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單靠他們兩個人絕對無法安全度過這一趟市集探險,結束時不去掉半條命才怪。
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卡布斯不得不作堅持。
此刻,她舒舒服服地盤膝坐在一頂四周圍著黑色紗幔的抬轎裡,倚著鬆軟的天鵝絨靠墊,累了還可以躺下來睡一覺,卡布斯徐步跟在轎旁,兩位隨行太監尾隨在轎後,另有八位皇家衛士護衛在抬轎四周。
一見到披在侍衛身上繡有金色皇家徽章的披風,群眾立刻自動分開讓路--好像紅海被摩西分開似的,卡布斯和她的抬轎頓時成為市集上的注目焦點。
「幸好我有坐轎子!」
要迴避人家的好奇目光,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起來--躲在抬轎裡。
「妳想看什麼?」卡布斯問。
「隨便,哪裡好走就往哪裡走好了。」歐陽萱莎掀起頭紗說,既然有紗幔就不需要戴頭紗,不然隔著兩層紗什麼都別想看得到,看自己的鼻子就夠了。「你為什麼不騎馬?」
「人潮太擁擠,」卡布斯淡淡道:「一個不小心,馬兒可能會失控傷及人群。」
「說得也是,不過……」歐陽萱莎轉眸望向另一邊。「那邊怎會有人騎馬?」
不但有人騎馬,而且還是十幾匹,團團護衛著三頂抬轎,其實當人群一見到那些騎馬的人身上披著繡有銀色皇家徽章的披風,已經盡快讓出路來了,但那群人還嫌不夠快,猖狂地驅趕人群以便加快抬轎前進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