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腳亂地套上T恤、牛仔褲,她用力梳開糾結的長髮,隨便橇洗便急急忙忙出門,下樓時已經六點半,段沐剛早已買好早餐等在樓下。
看到他皺眉看著腕上的表,珊儂的心直往下沉,忙不迭開口道歉,生怕第一次約會因此而搞砸。
」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我的鬧鐘沒電了,它在該響的時間沒響,我才會睡過頭,真的很對不起!」偷覷他一眼,她的心情益發沉重,心裡七上八下,擔心給他不好的印象。
「沒關係,其實我也時常因為鬧鐘沒電而深受其害,你沒必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看出她的自責,他趕緊安撫她,免得影響遊玩的心情。
「好。」不管段沐剛是否真不在意她的遲到,珊儂仍然感激他的體諒。
「上來吧!我們今天要去擎天崗,得快點出發,否則等我們到那裡,就看不到美景了。」段沐剛拉珊儂坐上後座,二話不說地發動引擎往目地的奔馳。
單純的她從未與男孩子接觸過,雙手只敢輕輕扶住他的腰,身體坐得挺直,維持約五公分寬的距離,完全不敢逾矩。
然而,陽明山上雲霧多,冷風颯颯吹來,冰冷而刺骨,穿著薄外套根本無法抵禦寒風,坐在後座的珊儂不禁陣陣哆嗦。
「會冷嗎?」段沐剛拉起她凍得發紫的小手往他的外套口袋放。 「抱著我比較不冷。」他偏頭說道,並且壓了壓塞進口袋裡的小手。
「好。」珊儂心裡頭甜孜孜的,原本低迷的士氣頓時提升不少。
與暗戀的對象出遊,就像做了一場美夢,珊儂從沒這麼快樂過。
幸福!幸福!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喔!
她興奮地用力摟緊他,感覺他寬厚的背以及硬實的肌理,溫潤的氣息從他後背傳至她的胸口,然後蔓延至全身,使她忘卻刺骨寒風。
然而,沉浸在幸福氛圍裡的她,完全沒察覺臂彎中的軀體緊繃而僵硬。
騎了約一個多小時,他們到達擎天崗,下了車,兩人沿著步道緩緩走向峰頂,沿途可見優美宏偉、清翠蒼碧的山嶺水氣氤氳,在山嵐的掩映下,愈高愈顯朦朧的美感。
在此深秋時節,夾雜在林間的楓樹與槭樹將青翠染上幾抹艷紅,躲在密林間的昆蟲、野鳥活躍於其中,山中精靈的鳴唱啁啾,增添了聽覺享受。
「我是第一次來這裡,聽說這裡適合郊遊踏青,趁這個機會帶你來看看。」段沐剛認為運動才能維持健康的身體。
「假日有空的時候我通常都是跟朋友到市區逛街、看電影,鮮少有機會到這種地方來,謝謝你讓我有機會看到這麼美的風景。」珊儂以朋友的口吻,藉機表示感謝。「而且,這裡的空氣真好!綠草如茵的原野風貌,氣候溫度又適中,遊客們可以充分體驗原野生活樂趣……只不過夾雜在其間的那股『異味』……」她皺皺鼻頭,然後與他為擎天崗這個特殊的特色相視而笑。
由於步道兩旁是青蔥草原,地面偶爾可見牛只經過所留下的排泄物,管理處還得派專人清理,避免遊客不小心踩中軟硬兼具的東西。
「啊!」珊儂被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嚇得往後退三大步,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小乳牛。「是小牛耶!」
原來,山青水碧、景色宜人的擎天崗,因水氣甚重,雲霧繚繞、煙雲裊裊,覆蓋了綿延起伏一望無際的草原,能見度僅三公尺,豢養的乳牛偶爾竄出,經常將遊客嚇得驚聲尖叫。
「小心走。」說完,他體貼的拉住她並肩行走,無意間碰觸到她的白玉小手,讓她一顆心鼓動的節奏亂了序。
有人說牽手是一種情感的交流,或許是真的。她細軟的手掌透著暖流,源源不絕的傳輸著不知名的物體,像是意圖迷惑他的毒藥,偷偷滲入他體內,慌得他差點甩開她的手,幸好理智阻止了他,不然可就尷尬了。
今天約她出來到底是對是錯?段沐剛有些遲疑。這個女孩對他的影響太大了,大得他不禁想逃。他只好悄然放開她的手。
空虛的手掌失去慰藉,珊儂只好把手縮進外套口袋,並且提醒自己別鬧出笑話,他拉她的手只是一種紳士舉動,跟示愛無關。
這時,天空飄過幾朵烏雲,氣氛也沉默下來。
段沐剛在腦海裡轉了幾轉,想彌補方才突兀的舉動。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瞭解她,現在正是瞭解的好時機,或許對她的好奇會消失也說不定。
「你在哪裡長大的?」
他注意到她住在專租給學生的公寓。
「我的家鄉在彰化,家裡總共有六個人,爸爸、媽媽,還有三個弟弟。」
「原來你是家裡的老大,難怪這麼獨立,年紀輕輕就一個人北上求學。現在的小孩子幾乎都被父母親保護得周周全全,你很幸運,沒被限制,有許多可以發揮的空間。」
「自由、獨立對某些人是好事,可是我寧願我爸、媽更注意我一些,讓我能夠安心儂賴他們。」
「怎麼說?」
「我爸媽都是農家子弟,目不識丁,跟現代格格不入,好多事情都是我們靠自己摸索,經過幾次失敗後才學得的,以他們的知識,根本無法事前告知我們。」她看著緩緩移動的山嵐,心裡對父母卻毫無怨慰。「我也知道他們愛我們,只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幫助我們罷了。」
她沉靜而溫柔地笑著,粉紅色澤的櫻唇輕揚,身上自然流露出來的安定氣息,如太陽般輻射著。
這一刻,段沐剛有一股想把她的表情拍下來的衝動,好想將她柔和的模樣收藏在記憶盒子裡。
「你很懂事。」
珊儂淡淡地笑了笑,對他的誇讚感到不好意思。她才沒他說得那麼好呢!
這樣的珊儂讓人不由自主注意到她。她,一個固執追尋想要的一切,卻偶爾有著孩子氣舉動,內心角落渴望親情滋潤,卻又故作獨立堅強的女孩子,就像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米飯,嚼起來卻香美甘甜,或許他不該為了前程而錯過她。
「對了!你肚子餓了吧?我們找個地方吃早餐。」
他們找了一處乾淨的草地,席地而坐。
「你都是自己打工賺學費的嗎?」吃著早餐,段沐剛繼續提出疑問。
「對啊!當初考高中時我就打定主意半工半讀,如此一來可以訓練自己獨立,又不需要花家裡一毛錢,何樂而不為?」她聳聳肩膀。
「你白天工作,晚上上課,身體禁得住嗎?」他忍不住擔心她累壞自己。
「可以的!書軒收銀的工作很輕鬆,老闆對我也很好。」珊儂飄飄然。段沐剛是在關心她嗎?
「真羨慕你如此自得其樂,不像我,我家的家境也不好,我母親又不准我幫忙分擔,總嚴厲提醒我要認真唸書,將來好光耀門楣。」父親死後,他便扛下家人深切的期望,有時候真的有些喘不過氣。
珊儂訝異他所說的話,她一直以為念下大的學生家世都很盱。
段沐剛沒錯過她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他是我們段氏家族的小兒子,在我祖父過世後雖然分了不少田產,但因為遭到同宗親戚的蒙騙,家產幾乎被騙走一半,沒多久他便鬱鬱而終,我母親則靠著剩下不到半畝的田地養大我跟姐姐。」
珊儂為段母的堅強欽佩不已。也為段沐剛的孝心感動。她揉了揉微微發酸的鼻頭,整整思緒,不再沉浸於哀傷中,因為她不想讓他以為她在同情他。
「你的一舉—動都顯示出你出身良好,看不出來你是農家出身的小孩。」
「嘿!別不相信,不論是割稻、種萊、煮飯、洗衣我都做過哪!我的體格就是這麼訓練出來的。」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大言不慚地說。
透過衣服,他的胸肌隱約可見,珊儂垂涎地盯著他賁起的肌肉。她三個弟弟的身高也相當高,就是瘦了點,不像段沐剛還有結買的胸肌,真是誘人犯罪!, 「給你十塊錢,買你現在的想法。」瞧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見獵物一樣,怪可怕的。
「啊!」珊儂差點打翻手中的飲料,臉頰上更有著可疑的紅暈。
沒有啊!我哪有想什麼。」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正垂涎著他的身體。
好丟臉喔!難怪羽妃總說她透明得像只玻璃杯,老是學不會隱藏思緒,心裡在想些什麼,隨便一個人都猜得出來。
「你很可愛……」他伸出手掌在她細緻的臉頰上下滑動,拇指亦滑向微微顫抖的唇瓣。
段沐崗明白自己長相不俗,但從沒有一個女孩子的愛慕眼光能讓他如此在意、心動,活了十九年,他頭一次有親吻女人的衝動。
」你……你……我、我……我……」珊儂覺得自己就快淹死在他黑潭般的眼眸中。
段沐剛輕笑著收回手。「走吧!我們才走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