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醒著啊,我還以為你太緊張所以昏倒了。」
「我幹嘛要昏倒?」連以恬沒好氣的反問他。
華天昊沒回答,只是笑了笑,直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啊?」
「你這個人真的很不死心耶!哪有人一直追問自己為什麼被人討厭的原因?難道你都不覺得尷尬嗎?」連以恬仍是沒好氣的睨著他,這男人到底有沒有神經啊?普通人會這麼大剌剌的問出來嗎?
連以恬現在更加確定--這個沒神經的華大設計師肯定是個怪人。
「一點都不覺得。」他說得坦然,絲毫不見尷尬神色。
「你這個人喔……」
連以恬完全被打敗了,一個人居然能夠沒神經到這種地步,這也算是一種特殊才能吧?莫名地,連以恬突然覺得這樣的華天昊似乎還挺可愛的嘛!
有那麼一瞬間,連以恬差點就要把傳家之寶的事脫口而出,但理智很快又將她拉回了現實。
可愛歸可愛,不能講的事情還是不能講。連以恬轉了轉眼珠子,隨口吐出另外一個理由--「我是來上班的,卻老被你打扮成舞小姐的模樣,你說我能不生氣、不討厭你嗎?」
「什麼舞小姐啊?!我的品味有這麼糟糕嗎?」華天昊說完還輕輕敲了她的頭一下,警告的意味遠重於懲罰。
「我穿制服穿得好好的,你卻老逼著我打扮得花枝招展,這不是舞小姐是什麼呀?」連以恬癟著嘴委委屈屈應道。
「你幹嘛一副很委屈的模樣?」抱著她的男人受不了她這種反應,實在是太侮辱他的專業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捧著大把的鈔票,就為了求我替他們做整體服裝設計?我免費幫你,還奉上一堆高級的未上市新品,你不知好歹就算了,竟然還說我逼你做什麼舞小姐?你這個不知福的笨女人--」
說完,華天昊的兩手馬上左右開弓,把連以恬的臉當麻糬捏。
「好痛喔!你這個壞人壞人壞人!老是欺負我!我喜歡做什麼打扮是我個人的自由,你感什麼管這麼多?」連以恬痛得直揉臉頰,覺得他真沒風度吶!
要說誰不會說啊,提起這件事連以恬就一肚子火--
今天他們之所以會被困在這裡,還不全都是他的錯?要不是昨天他率領那批可怕的改裝軍團,硬是要替她來場「大變身」,她也不會嚇到逃回家去。今早又為了不想面對他而故意遲到,如果她沒遲到的話,自然就不會搭到這座故障的電梯,也不會和他一起被困在這裡,落到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淒慘地步。
看看現在的情況!他跟她居然還抱在一起耶!如果被可怕的連家人看到,肯定會馬上押著他們步入結婚禮堂。
「如果這種打扮是你喜歡的……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你現在的模樣會跟履歷表上的照片差那麼多?」不再拐彎抹角,華天昊一語直接切中重點。
「唔……」這個問題正好是她的致命傷,連以恬更加結結巴巴了。
「怎麼啦,連秘書你的舌頭被貓叼走了嗎?」華天昊滿臉笑咪咪,他將右手手掌面向她,剛剛捏過她臉頰的指尖竟沾滿了暗沉的膚色粉底。「嘖嘖,你的妝到底上多厚啊?明明是個美人,幹嘛要故意扮丑呢?」
「你、你管我,本小姐就是愛裝丑,礙著你的話,你就把我辭退啊,幹嘛非要我照著你的興趣走?」
再說下去,連以恬滿肚子的火氣更是要衝出頭了。
「不,親愛的以恬,你這麼說就錯了。」華天昊搖搖食指,口氣像在哄小孩一般。
什麼「親愛的以恬」?!連以恬瞬間打了個冷顫。
這男人不覺得他說話很肉麻嗎?之前他還喚她「小貓咪」,現在居然連「親愛的以恬」都說出口了,他自己不怕羞,她的雞皮疙瘩就已經先掉一地了,難道是因為他在法國待太久留下的後遺症嗎?
雖然知道法國人是個熱情浪漫的民族,但連以恬完全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竟中毒得這麼深?
「別忘了郁氏的總裁大人親自交代過,我的秘書只有你能擔任,所以縱使有千般委屈、萬種無奈,我也只能跟你相依為命了。」
雖然明白他是在故意鬧她,但瞧見華天昊那唱作俱佳的表演,還是令連以恬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個人好不要臉,難道都沒有人說過你臉皮厚嗎?哈哈哈……什麼『千般委屈、萬種無奈』?你以為你在演龍捲風,還是在演花系列啊?哇哈哈……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逗趣的人……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很高興能娛樂您。」
全然不見預期中的怒火,華天昊給的回禮竟是一個誇張的鞠躬。
見狀,連以恬反而楞住了,本以為高傲如華天昊,被一個小小秘書嘲笑肯定會發火,沒想到他非但沒生氣,還跟著她一起瞎胡鬧、逗她開心。一思及此,連以恬雖然斂起了笑容,心底卻升起一絲絲暖意。
剛剛的應對,或許是兩人相識以來最和平的對話吧!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似乎又縮短了些。
沉默了好一會兒,連以恬才淡淡的開口問道:「你……有沒有那種愛替人做媒的親戚朋友?」
她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著實令華天昊楞了一下--以往總是他主動逗她、鬧她,像這樣由她發言的情況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呢!
「沒有,大家都說我是浪子,早就懶得理我了。」早在他遠走法國花都前,週遭的親朋好友就已給他貼上了浪子的標籤。「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的家族親戚--幾乎所有的老長輩們,沒有一個不愛幫我做媒的。家族裡,很少有女孩子過了二十五歲還嫁不掉的,男生也差不多,最多到二十八歲就一定會被架進禮堂。」
連以恬無聊的扳玩著手指,落寞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哀愁。
「我呢,從十八歲開始,就被逼得四處去相親,聽清楚了,是十八歲!不是二十八、更不是三十八歲喔!你能想像一個十八歲的高三女生,週末假日不是跟朋友相邀出去玩,反而四處吃相親飯的樣子嗎?!」
華天昊微微擰起眉頭,十八歲做這種事確實誇張了些。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呢,你又不是嫁不出去?」
連以恬揮了揮手,做出一個「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
「這才不是嫁不嫁得掉的問題,只是因為長輩們覺得一人長大了、成年了就該早早結婚。所以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這兩年內也幾乎嫁光了,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誇張、很可怕嗎?」
連以恬光想就會禁不住打冷顫,正因為可怕的過往歷歷在目,所以當年大學聯考時,她就抱著非要遠離家園的想法,死命用功才考上了台北的好學校。
本以為,只要遠離那票可怕的逼婚軍團,她的生活從此就能海闊天空,但連以恬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雖然我在台北唸書工作,但我還是得一個月回台南一次,參加兩天一夜的相親之旅。」
「相親之旅?」華天昊瞇起眼,這是什麼怪詞啊?
「嗯……通常一個週末裡,我得跟十個陌生男人相親,這還不包括看相親照的時間喔!剛開始時,我還會乖乖參加,反正就當是去吃大餐。
但我錯了,不管我怎麼拒絕、怎麼令對方難堪,他們還是會有更進一步的要求,搞到後來我也很難說不。後來我想通了,反正他們只是對我的外表感興趣,所以我乾脆扮丑,好叫對方先打退堂鼓。」
連以恬說完便歎了一口氣--這種事,口頭說說很簡單,但實行起來可是困難重重,因為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著手--總不能為了躲相親,而把自己弄到破相吧!
開始時,連以恬自己還真的鬧了不少笑話,最後還是靠她當模特兒的表姐大力幫忙,教她化各種把自己扮老、扮陰沉的妝,又教她在衣服裡縫進填充物、改變部分縫線的位置,才成功破壞了整套服裝的視覺效果。
一試之下,果然成效驚人。
「這就是我要把自己弄醜的原因。」
擺擺手,連以恬看似雲淡風輕,但眼底的苦澀卻顯而易見。因為就算再怎麼假裝不在乎,她其實也很討厭把自己弄丑啊,畢竟……她終究是個女人嘛!
「但是,如果單純是為了應付相親,那為什麼你上班時也要做這種打扮?」不是嗎?躲相親,回老家時再躲就好了,平常在台北為什麼不能輕鬆點?
「因為有突擊檢查。」連以恬眨眨眼,看似不在乎的輕聲應道。
「什麼?!」華天昊這下可真的大吃一驚了,雖然他偶爾也聽說過朋友被家人逼婚的妙聞,但像連家這麼荒謬的情況,他可真是第一次聽聞。
「怎麼,很吃驚嗎?」連以恬睨了他一眼,卻被他臉上的表情給逗笑了。「你幹嘛一臉被逼婚的表情,別忘了我才是正牌受害者耶!」她忍不住笑著抬手拍拍他的臉,難得看見華大爺露出呆呆的表情,這可真是值回票價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