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生?還是,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去冰箱找找看。或者,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出去買?」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現在就要講!」
翁蝶語抬起水汪汪的淚眼。「不要假好心了!你今天跑來我家,絕不是要來照顧我的!來都來了,快點把話說清楚!」
「我——我確實不是。嗯……應該說,我沒想到你身體不舒服,所以——」
常若輿擔心地望著她,盡量以和善的口氣勸慰她,不管她是否背負著十惡不赦的罪行,此刻,總是人命重要啊!
「少來了!我會這麼不舒服,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樣,還不都是你害的……」
「啊?怎麼又『牽拖』到我身上啊?」常若輿就算有天大的耐性與包容,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了。
「你怎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什ど?難道,你扮成清潔工進出我家,就沒有其它的企圖嗎?好,既然你自己提起,那我就不客氣的問了——你跟趙致武是同黨吧?是不是他派你到我家來「臥底」?最近我正在進行韓國某銀行的併購,剛好他也是這方面的高手,就是他派你來偷取商業機密的,對不對?!」
頓了頓,常若輿做了結論。「我想,我應該沒有誣賴你。」
他一口氣把心底的疑問全倒了出來,迸射銳利光芒的鷹眸叫人不寒而慄,常若輿咄咄逼人的態度,一向讓人無法招架。
「什麼?你……你想到哪裡去了?天啊……」翁蝶語心力交瘁,聽到他莫須有的指控,又氣又惱又委屈,空蕩蕩的胃縮得更緊。
「呃……我似乎嚇到你了?對不起,你還好吧?」他緊張地在她面前蹲下,直接伸出手撫上她的額頭。「好了好了——先不要講這些,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行!我要把事情說清楚——」
翁蝶語掙扎著坐起身,雙手抱著腹部,哽咽的說:「根本沒有什麼機密,更沒有什麼臥不臥底的。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跟致武是朋友,沒有什麼勾結!我會去你家打掃,純粹只是幫我好朋友白翎的忙,她捨不得放棄你那筆生意,她以為你不會注意這種小節……偏偏我又欠她人情,所以,我只好硬著頭皮接下。」
她把事情原委全盤托出了,只是,從他寫滿懷疑的眼神,她知道——他一點都不信。
這下,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她無語問蒼天,神哪,誰來救救我?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說的?」翁蝶語激動得拉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承認。不過,今天我們不要談這些,你先把這個喝下去,胃會舒服點。」
他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辯解,卻體貼地衝來一杯熱可可,拿著小湯匙餵她喝。
天……誰能解釋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翁蝶語真是給弄迷糊了。
剛剛他還嚴厲指責她的罪行,現在卻這麼溫柔地對待自己?他到底在想什麼呀?
翁蝶語抹去臉上的淚,美麗的大眼試圖在他剛毅的臉上尋找答案——
他的溫柔、細心、體貼,難道……就沒有其它的感情了嗎?
不……應該有的。
翁蝶語不放棄地盯住他愛憎不形於色的表情,一直深情地凝望,看到心都痛了起來——
「先喝吧……我做事公私分明。」他回望以篤定的眼神,彷彿為她的疑問提出解答。
「現在是下班時間,屬於公事的部分先丟一邊。就算你有天大的罪行,也不能不顧身體。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徹底釐清。」
「你……你還是不信我講的?」翁蝶語沮喪地垂下頭,推開他的手。
「我快瘋了……再被你這樣整下去,我會瘋掉……你怎麼可以這樣?」
「事實勝於雄辯。」常若輿簡單回答。「我喜歡讓證據說話。」
「唉……」翁蝶語無力歎息。「比起你的老謀深算,我真像是只被吊起來慢慢凌遲的小白兔……好可憐,再讓你耍弄下去,可能連命都沒了。」
「不要再想了。」他拿面紙為她拭淚,以輕柔無比的語氣告訴她。
「聽我說,現在練習一件事——活在當下。就這個晚上,我們之間沒有恩怨,沒有是非,就是單純的朋友。只管放鬆休息,我在這邊陪你。好嗎?」
活在當下。
翁蝶語喃喃重複他的話,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交流的眼神彷彿已得到共識——
好吧,就活在當下,活在今晚……
她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覺,才能想清楚該怎ど做。
「好。暫時聽你的。」翁蝶語點點頭,乖順地靠著他的臂膀,閉上眼睛。
「你說話要算話喔,在這裡陪我——萬一半夜我昏死過去,至少還有人送我到醫院。」
「嗯,你放心。」常若輿拍拍她的背。「我答應你,萬一有事,我一定在你身邊。乖,累了就睡吧。」
很快地,倦極的翁蝶語遁入夢鄉,常若輿默默地抱著她、護著她,神智卻清醒得不得了。
夜很深、很靜,他清楚聽見自己擂鼓般怦怦的心跳,在無人的時候,他才能誠實面對自己……
今夜,籠罩在疏淡卻神秘誘人的茉莉花香裡,他輕撫她細柔白嫩的肌膚,輕問她髮際散發的清香——他已經徹底沉淪、陷落在她芳華燦爛的麗顏丰采裡。
他在深夜裡,強自按捺住澎湃的愛意狂潮,欣賞她沉睡時的絕美容顏,無聲歎息——
或許,在她第一次用吸塵器將他吵醒時,自己就已經被她施下魔咒,讓他不知不覺地敞開自己的心,縱使她有再多的「罪行嫌疑」,此刻都可以暫不追究,他只想徹底釋放囚禁心牢已久的情感,任它馳蕩奔放……
至於對錯,等天亮再說吧……
第八章
「什麼?你說——他、他、他跟蹤你?跟到家門口?」
白翎臉上敷著面膜,逐漸凝固的敷料讓她說話也有困難。
她定期到「魅麗佳人」護膚做臉,有空的話,翁蝶語會親自為好友服務,順便談談心事。
翁蝶語把那晚常若輿咄咄逼人,強烈懷疑她有不良企圖的事全告訴了白翎。
她把每一個細節都報告給白翎知道,唯獨漏了常若與照顧自己一夜的事。
「你別那麼激動……小心臉上長皺紋。」翁蝶語說起那夜的遭遇,語調出奇平靜。「誰知他哪根筋不對勁?我怎麼講他就是不信!唉,他這個人,真是大麻煩。」
「不信什麼?」白翎困難地張嘴。
「我會派律師去跟他談違約賠款的事,況且李嬸也要回來了,打掃的事,一切照他的意思。他還想怎樣?」
「唉……不知道是不是在金融圈裡爾虞我詐久了,他大概有點『被害妄想症。吧!」
他質問趙致武跟自己的關係時,那種不假辭色、毫不留情的模樣,翁蝶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怎麼說?以我看來,他雖然有點霸氣,但還不至於不講理吧?」白翎狐疑道。
「講理?如果他講理的話,為什麼一口咬定我是有陰謀的潛進他家,進行某種卑鄙下流的勾當呢?」翁蝶語冤枉地歎了口氣。
「誰叫我倒霉,那天為致武接風晚餐,不巧在同家餐廳給他遇到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吧,他們都是金融圈裡赫赫有名的併購高手,只因為我跟致武認識,也不管我們是什麼交情,他居然就認定我是『敵方』派來的『臥底』耶。你說,他是不是太奇怪了?」
「啊?連致武也牽扯進去?噢……事情會不會太複雜了?」
白翎深深歎了口氣。「早知道啊,我去為致武接風就好了。這樣常若輿就不會見到你們在一起,也不會造成這個誤會了嘛。」
「哼!你還好意思說……」翁蝶語嘟起嘴抱怨,兩手繼續在白翎的肩頸上推按。
「那天你明明答應了一起來的,為什麼放我們鴿子啊?你不是想念致武很久了嗎?不是成天碎碎念著他,說他怎麼一去美國這麼多年不回來嗎?」
「我……我想,不要當你們的電燈泡嘛。」白翎吞吞吐吐,語氣中帶著傷感的酸意。
「唉,大家從小就認識了,說真的,我不想自討沒趣。致武從小就喜歡你,有你在……他正眼也不會看我一眼啦!我才不要去惹人嫌呢!」
「喂,你不夠朋友喔。幹嘛這麼說?你也知道,我一直只當他是好朋友,像我對你一樣,比兄弟姐妹還親的親人,根本生不出其它的男女之情啊。」
翁蝶語直言無諱。「倒是你啊!既然喜歡人家,就要想辦法讓他知道,你老是愛跟他捉迷藏,這樣躲來躲去的,有什麼意思嘛!」
「不要。」白翎仍然堅持她的原則。「除非他主動開口約我,不然我才不要自作多情……萬一,最後還是沒結果,那多丟臉啊!」
「唉,你的腦袋不改一改,遲早會被你的固執誤了大事。」翁蝶語不以為然地搖頭。
「反正呢,感情這種事,旁人只能敲邊鼓,成不成還得看你自己啦。致武我先幫你看著,你自己手腳不快點,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