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不過他很瞭解現在笑出聲來只會在她沸騰滾燙的情緒火上添油,這可不是聰明的作法。
少齊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雙手交錯微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微笑著,「還想吃點什麼嗎?」
她的頭絲毫沒有從菜單上抬起,「我正打算再點一隻龍蝦做沙拉,兩顆蠔油九頭鮑,三粒海龍王湯包,四喜丸子當點心……多謝關心了。」
他差點忍不住笑出聲,清了清喉嚨道:「同時吃那麼多高膽固醇和熱量的食物,好消化嗎?」
「我有一顆鐵胃,而且我現在胃裡的胃酸可以侵蝕完一頭牛沒問題。」她喀地一聲咬下一截螃蟹的蝥。
他滿富興味地瞅著未來的妻子,她的貝齒比鐵剪還堅固強壯,這真是件好事,起碼他不用擔心她老了以後咬不動牛排。
「笑什麼笑?」她火大地瞪他。
他連忙斂眉,一臉無辜,「我笑了嗎?」
「你雖然沒有笑出聲音,可是你的眼睛和嘴角都寫滿笑意!」她哼了一聲,可不是白白認識他十年的,只差不知道他全身上下有幾根毛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真是動輒得咎。」他搖搖頭,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冰礦泉水,「謝謝,菲力五分熟全餐,再給我一杯黑咖啡。」
櫻果忍到服務生走了才輕蔑唾棄地道:「來小島吃牛排?真有你的,閣下的品味真是特別啊。」
「多謝誇獎。」他還是一點都不動氣。
可惡,平常他在別人面前可是那種只要瞪一眼,就足以把人冰進冷凍櫃的危險人物,幹嘛在她身邊卻故意做出一副徇徇儒雅的紳士樣?
真是強盜扮書生。
她在肚子裡大大腹誹他。
少齊認識她整整十年了,很清楚她瞼上出現這種表情時代表什麼意思。他笑咪咪地想著。
他輕啜一口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的臉頰瞬間泛紅:心虛訕訕地道:「什、什麼?」
他故意逗她,「你一定是在想自己有多喜歡我。」
「你亂講!」她先是一愣,隨即憤慨大叫。
附近幾張桌子的客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她,她連忙摀住嘴巴,頻頻點頭道歉。
「都是你害我的。」她盡量壓低聲音,還是很懊惱不爽。
「你真冤枉我了。」
「我敢打賭,你統統都是故意的。」她瞇起眼睛瞪他。
「沒有證據叫做誣賴。」
「你都是對上門盤察的警察這麼說的吧?」
他迷人一笑,「不,我通常說『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
她瞪著他幾秒鐘,最後還是忍不住噗地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吼!你很好笑耶!哈哈哈……」
「得知我還有幽默感,真是讓我感到安慰。」
少齊的自我解嘲害她笑得更大聲,再度成為眾人目光焦點,不過這次櫻果不管那麼多,因為她笑到肚子好痛。
「哎喲……」她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我好久沒有笑得這麼痛快了,方少齊,你早該表現出你冷面笑匠的一面,這樣多討人喜歡。」
「我也覺得我的新形象不錯。」至少她笑了,而且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櫻果這樣,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放鬆喜悅和安心,甚至只要聽見她的名字,就能夠令他微笑。
這十年來,她撫慰了他太多太多的煩擾與心緒的騷動,雖然她從來沒有發覺自己做了這麼多、這麼好。
她對他意義非凡,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所以他決定加快腳步,不讓她再閃避逃脫。
「要不要吃點螃蟹?」櫻果情緒太好,醋意也不見了,笑咪咪地幫他剝開一隻鮮甜的螃蟹。
「謝謝。」他有點受寵若驚。
「不要一副謝主隆恩的表情,好像我平常對你多壞似的。」她嘀咕道。
「坦白說,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故意逗弄她。
「喂--」
「尤其不肯承認認識我,對我更是一大打擊。」他輕歎口氣。
「我……我也是被情勢所逼。」她訥訥的回答,突然覺得很愧疚。「對不起啦,下次在路上遇到,我不會再假裝不認識你或沒看到你了。」
「最好也別像見到鬼一樣火速跑走。」他不只一次看她拖著同事飛快奔逃,那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真是莫大的傷害,幸虧他皮粗肉厚意志堅強。
「哎喲,我就知道你要講那一次,那是因為你還帶了一大票穿黑西裝的人,殺氣騰騰,一看就知道是要去跟人家談判搶地盤的,不趕快跑哪行啊?我同事頭一個就被嚇死。」
「那次我是要去參加政界的一個餐會。」他哭笑不得。
「什麼?你連在政界的餐會上都敢跟人家談判爭地盤哦?」她瞠目結舌,他的瞻子未免太大了吧。
「你過度的想像力一向令我擔心。」少齊揉著眉心,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了。
「難道你要否認你沒有跟人家爭地盤嗎?」
「現在開疆拓土靠合法的法律手段比較保險。」他切了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嫩牛排送入口,優雅地咀嚼著。
「就跟食人族改用刀叉一樣文明。」她總是喜歡吐他的槽。
他失笑,「你對我的成見真深。」
「那當然,天鷹幫幫主腳一跺全城亂顫,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你武俠小說看太多了。」他繼續吃著牛排。
啐,討厭的傢伙,講不過人家就亂扣帽子。
「算了,我好女不跟男鬥。」
「謝天謝地。」
櫻果忙著剝開一顆顆鮮美的海瓜子,沒有多餘的嘴巴可以跟他抬槓鬥嘴,一時之間平台上安靜許多。
不過他們這對金童玉女的亮眼組合還是引起不少人的驚艷讚歎,櫻果偶爾聽見一兩句讚美的聲浪飄來,忍不住高興到雙頰發紅。
呵呵,有人說他們很有夫妻臉哩,嘻嘻嘻。
她偷偷竊喜後才驚覺一件事--自己居然一點都不排斥別人把他們誤認為新婚小夫妻?!
天啊,事情越來越失控了,然而頭一個最需要防堵的就是她軟弱不堪的心。@@@@@
深夜,櫻果穿上一件棉質長睡衣,還套上一件鈕扣從頭把到尾的睡袍,然後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表情肅穆地看著電視。
她好熱!
要命,冷氣一定是不夠冷,她剛剛還特地調到二十二度的。
可是任憑哪個有理智的女人在看到一個身材超誘人的帥哥半袒胸膛,伸長腿懶洋洋地坐在沙發裡的模樣,都會曉得此時此刻情況危急,警鈴大作……
不是把自己包緊一點,就是直接「餓羊撲虎」過去,跟他來一段纏綿火辣的咿咿哦哦。
她不想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後悔,所以只能選擇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可是她真的很熱,不時舔著乾燥的下唇,尤其在眼睛不小心瞥見他露出的大片結實的小麥色肌肉時,那種口渴的感覺更強烈了。
「你很冷嗎?」少齊的視線從國家地理頻道上的孟加拉老虎移動到她臉上,眨了眨眼。
「我很熱……呃,對,我很冷。」她下意識地拉緊睡袍,以證明她冷得發抖。
「那或許我們應該把冷氣調高一點,至少從冷凍庫升級到冷藏的程度,你覺得呢?」他眼神嘲弄地望著她。
他注意到了!
她面紅耳赤地假裝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剛剛我很熱。」
「你不穿那麼多件厚重的睡衣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麼熱了。」
「因為稍早的時候我很冷。」她已經是在無理取鬧地瞎扯了。
如果他不是拚命忍住放聲大笑的衝動的話,恐怕早就被她無厘頭的話搞得頭暈腦脹了。
「那麼現在我可以把溫度調高一點了嗎?」他禮貌地詢問。
「隨便。」對於自己的語無論次,櫻果也尷尬得要命,連忙專注地看著國家地理頻道,假裝對老虎在撒尿的動作充滿興趣。
少齊將溫度調到二十六,事實上只要打開落地窗就能夠得到一室清涼,但現在是夏天,他不希望蚊子將她白嫩的肌膚叮得都是包。
她很緊張,彷彿害怕他會隨時撲向她。
他因為這個想法而微微笑了起來,如果她再瞭解他深一些,就會明白他的誘惑技巧非常高明,無恥地強迫一個女孩子就範從來就不是他的風格。
「呃……你是怎麼認識那位白小姐的?」櫻果一問出口就後悔了。
「我們是在沙灘上認識的。」
她無法控制住喉頭泛起的酸意,「她很喜歡你。」
「我想也是。」他隱藏住一抹笑意。
「你這個自大狂。」她忍不住氣惱的指責,「我就知道你很享受被女孩子愛慕的感覺。」
「你在吃醋嗎?」
櫻果頓時像尾巴被香煙燒到的兔子般跳了起來,「我吃醋引怎麼可能?開玩笑,我吃什麼醋?我巴不得你跟那位白小姐來電呢!」
「那時你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在吃醋。」少齊假裝滿臉的失望,「原來我看錯了。」
「當、當然是你看錯了,我說過,你去娶誰都好,只要別娶我就好。」櫻果口是心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