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又不會被當。」
「那……好吧。」他答應得很勉強。
「走快點!」她拉著他。「下堂課要遲到了。」
南台灣的夏天來得早,三月中,還沒聽到春天的腳步,夏天已悄然接近。
這一節女生上護理課,男生上軍訓課,護理教室的座位是排排坐,所以同學們可以很方便地交頭接耳。
「下午最後兩節沒課,我們去新光三越好不好?十三樓在舉行萬鞋特賣會,叫範文森陪我們去看看。」杏子小聲問。
席明嘉向她比個OK的手勢。講台上護理老師正滔滔不絕地講課。
「避孕的方法有很多種,最有效的方法有子宮內避孕器、避孕藥、保險套、結紮,這裡有一些樣本,老師傳下去給大家看看。」老師將幾片貼著避孕用品的板子發下去。「除了老師剛剛講的那些,還有沒有人可以想出其它避孕方法的?」
「有沒有加分啊?」一個同學問。
「有。」
一聽到可以加分,同學紛紛舉手,安全期、體外射精……連口交都出現了。
「同學講得算正確、也算不正確,安全期、體外射精這些的確都是避孕方法,而且最多人喜歡用,不過這兩種方法的失敗率都很高,像安全期其實最不安全,成功率只有八成,而且這是月經非常準的人才有八成的成功率;不准的話,搞不好連五成都沒有。」
「五成?這麼低啊?」一個同學低呼。「那幹嘛還叫安全期?」
「安全期是相對於危險期的說法,安全期雖然不一定安全,但是你們還是要學會安全期的算法,以後結婚之後想要懷孕生小孩,才知道怎麼算受孕期。」
老師開始在黑板上寫下安全期的算法,席明嘉卻突然覺得渾身冒冷汗、頭皮發麻。她的月事一向很準,所以一個禮拜前就該來了,可是卻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跡象,她開始回想起二月十四日情人節那天到底是她的安全期還是危險期?
「幹嘛突然認真起來呀?」杏子看著席明嘉認真地在紙上計算安全期。「哦!你很色哦!先算好安全期是不是想和範文森『那個』呀?」
「沒……沒有啦!」席明嘉訕訕地停下筆,把筆記本翻到下一頁。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過老師剛剛也說了,安全期其實不安全,反正你生日也快到了,不如我送你保險套當生日禮物,讓你和阿娜答在happy時,可以安全無虞。」
「神經!」她只能回杏子這一句。
她怎麼好意思說現在送保險套太遲了呢?連算安全期也太遲了,她已經偷嘗禁果,而且還自食惡果了。
怎麼辦?她該不會真的中獎了吧?她的運氣有這麼好嗎?她統一發票連兩百塊都沒中過、刮刮樂也每次都是銘謝惠顧,老天爺該不會為了補償她,讓她一次就中獎吧?
不要!她還一個禮拜才滿十八歲耶!她才不要十八歲就結婚生子,她還想要念大學、念研究所,然後再結婚,享受兩年甜蜜的兩人世界,然後再生孩子。如果她現在懷孕就得休學,那她的大學和研究所怎麼辦?
而且她拿什麼來養孩子?她知道範文森有錢,生活不是問題,但是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為人父母的責任太重大,婚姻更不是兒戲,孩子也不是生下來後有吃、有睡就會自己長大,除了養更要教,不然是會成為社會問題的!她可不想哪一天在報紙的社會版上看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所以生孩子可是一輩子的事,馬虎不得。
既然如此,那她該考慮墮胎嗎?可是墮胎要動手術,手術會痛耶!而且手術後或多或少都會留下後遺症,再說這是她的第一個寶寶,想到他或她現在正在肚子裡慢慢成形,有了心跳,開始長出小手、小腳……她怎麼捨得就此扼殺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呢?
做錯事的是她,後果卻要由寶寶來承擔,她這樣實在太不負責任了!三十秒的激情換來一輩子的傷痕,她現在深深感到後悔。
她後悔為什麼沒有做好預防措施?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學校現在才教呢?她想起那些政府官員,每次一開學就開始批評九月墮胎潮、三月墮胎潮,他們為什麼沒有想到刮別人鬍子前先刮好自己的鬍子?如果學校的教育制度規畫好,社會上沒有充斥著不正確的性關念、沒有那種「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不負責任態度,那她今天就不用坐在這裡懊惱了。
護理老師接著又放了生產的錄影帶給同學看,這下席明嘉不只擔心,還開始噁心了。
看著產婦大張的雙腿就像解剖台上的青蛙,那猙獰用力的表情,她懷疑小孩子怎麼可能從那個小小的洞裡擠出來?當醫生剪開產婦的會陰時,她已經覺得快昏倒了!
天哪!那應該很痛吧?原來生小孩這麼可怕,一想到九個月後她可能也得面臨同樣的鏡頭——不行!這個刺激太過強烈,她受不了了!
一整天裡,她就這樣心神不寧、情緒不安,逛完新光三越後,她和範文森到他家,將她的擔心告訴他。
「怎麼辦?我怕我可能懷孕了,我的月事慢了一個禮拜了。」她著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懷孕?可是我有戴保險套,應該不會呀!」他納悶地想,莫非那保險套有問題?
「耶?你有戴保險套?」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蠢。「我怎麼不知道?」
「你沒感覺嗎?照理說,有戴跟沒戴感覺差滿多的。」
她白他一眼。拜託!她以前又沒經驗,哪知道有戴眼沒戴感覺差在哪裡,而且她又沒看到他停下來戴保險套。
「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是去一趟婦產科檢查好了。」
「為什麼?你有戴保險套不是嗎?」去婦產科?那多丟人呀!!
「嗯。可是保險套也不是百分之百,而且你的月經遲來是事實,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不容她反對,他帶她到最近的婦產科醫院做檢查。
「平常溫溫吞吞的,遇到這種事時又變得強勢起來,你這種個性顛倒一下不知道有多好。」她在嘴裡碎碎念著。
「你說什麼?」他轉過頭問。
「沒什麼,你專心開你的車吧。」
車行到醫院,停好車後他們一起到掛號處掛號。
「初診嗎?先填這張單子,健保卡和身份證先給我。」
「我看自費。」她連忙說。開玩笑,要是讓媽媽發現她的健保卡上蓋個××婦產科醫院的章,那她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自費掛號費五十元。」
範文森掏出錢包付帳。填好資料後,他們坐到一旁的候診椅等待,席明嘉看著一旁大腹便便等著做產檢的准媽媽們,心跳又一陣失控,範文森卻看得津津有味。
「懷孕的女人果然最美麗。」他悄聲對她說。懷孕的女人有種豐腴的美感,也許他該以懷孕為主題,創作些畫作。「美個頭啦!」她偷偷捏他一把。很痛!他不敢出聲,只能偷偷紅了眼眶。
「席明嘉小姐。」
輪到她了,她緊張得像是等著見法官的罪犯。
「哪裡不舒服?」醫生問。
「我的月經慢了一個星期。」
醫生抬眼看了她身後的範文森一眼,然後吩咐護士:「帶她去驗尿。」
等一會後,檢驗結果出來了,她果然沒懷孕,雖然早已知道這個可能性,但是聽到醫生親口說,還是讓她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你最近心情太緊張了,放鬆心情應該很快就會來了。」醫生在病歷表上寫下一些字。「我就不開藥給你了,如果一個禮拜後還是沒來,再回來看診。還有,下次做愛做的事之前記得要做好準備功夫。」
紅著臉謝過醫生,他們離開醫院。
「幸好沒有真的懷孕。」她對他說。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這次可真是學了不少,成熟的性愛必需建築在完整的兩性關係上,她的身體雖然成熟,但心理仍未成熟,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只會造成社會問題,所以要怪只能怪自己。那個說好聽點是積極、說難聽就是莽撞的個性,這種不顧後果的行為一定得改。
咦!這樣一想,她才發現,和他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好像也長大許多了呢!
「如果你真的懷孕,我會負起責任,和你結婚。」他突然說。
「三八,現在已經確定沒有了,你不用跟我保證啦!」
「我是認真的。」他的眼神果然很認真。「我說要和你結婚其實不只是要負責任而已,我很愛你,所以會希望和你共組一個家庭,我是爸爸、你是媽媽,還有可愛的小孩,一個屬於我們的家庭。」
「等等!」她有點被嚇到了,他現在該不會是在求婚吧!「你現在就想到這些不嫌太早嗎?你才二十歲,我要下禮拜才滿十八歲耶!」
「那又怎麼樣?」
「我不想這麼早結婚啦!」她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