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生笑成一團,席明嘉鼓著一張臉,決定不再理她們。
餐廳另一邊,男生們談得正開心——
「範文森,你拿筷子的姿勢好奇怪。」董致謙好奇地問。
範文森看看別人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微微一笑。
「我不太會用筷子。」
「那你們家都是怎麼吃飯的?用手抓?」周宇倫開玩笑地問。
「不是,是用湯匙、刀叉之類的。」
「好奇怪,跟外國人一樣。」周宇倫用筷子夾起一顆花生。
「好厲害。」範文森露出佩服的眼神,也拿起筷子要夾花生,可是怎麼夾就是夾不起來。
「哎呀!這個花生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夾得起來的,回去練個三年、五年再說吧!哈……」
「好!我會回家好好練習的。」範文森的表情很認真。
董致謙也忍不住笑起來。「範文森,你真是個怪人。」
「很奇怪嗎?」
「真的很奇怪。」董致謙肯定地點點頭。
範文森思考一會才開口:「我會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奇怪。」
他話還沒講完,董致謙和周宇倫已經哈哈笑起來。
「阿謙,上次的『三國誌』,你破了沒?」笑完後,周宇倫問。
「幹嘛?」
「跟你借呀!」
「下下禮拜要期中考了,你還玩啊?」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嘛!」周宇倫嘻皮笑臉的。
「真服了你了。」董致謙無奈地搖搖頭。「我明天帶來給你吧。」
「桑Q!」謝謝啦。
「說起來,你的確是個怪人耶。」董致謙又把話題轉向範文森。「什麼時候不轉來,偏選在期中考前轉來。」
「是呀是呀。」周宇倫嘴裡塞著魯蛋,含混不清地附和。
「期中考……很可怕嗎?」
範文森問得疑惑,周宇倫一顆魯蛋當場給吐了出來。
「大哥,你是從哪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的,連期中考都不知道?」周宇倫怪叫。
「期中考像是國中時的段考,因為五專一學期只考兩次,所以叫期中考和期末考。」董致謙好心地提供解答。
「哦!原來如此,謝謝你告訴我。」範文森瞭解的語氣,卻明顯有著不瞭解的表情。
「總之期中考很重要,要好好讀,不然被二一就慘了。」
「二一?」
範文森還一臉不明所以,周宇倫又開口:
「說起來真不公平,身為末代五專生,學校應該對我們好一點,考什麼期中考嘛,萬一被當了,要去哪裡找學弟妹重修?對不對?」
「你還沒考就已經想到被當了?」
「做人要有憂患意識嘛!」周宇倫搔搔頭。「不過我真不明白,我們讀資管的,幹嘛還要學經濟學、會計學這些鬼玩意?」
「教你如何竄改電腦紀錄盜領公款呀!」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周宇倫一臉恍然大悟。「那我應該好好學好會計才對。」
「拜託!」董致謙受不了地大歎一聲。
範文森在一旁看得趣味盎然。原來學校是這麼好玩的地方,有這麼多有趣的人和事,這是他十九年的生命中從沒有過的新奇體驗,他想他一定可以和這些同學相處得很好,在這裡交到許多朋友才是。
放學的時候,席明嘉交給範文森一張書單。
「這是這學期要用的書,有出版社和作者名字,打勾的是明天要上的科目,今天要先去買。」
範文森接過書單,有片刻的茫然。
「請問這些書要去哪裡買?」
「去書局買呀!」
「對不起,我不知道書局在哪裡……」
「北門路或者是大學路的成大書城。」
範文森還是一臉茫然,席明嘉在心底歎口氣。
「你是外地搬來的吧?」
「我剛到一星期。」他微微一笑。
「好吧,我帶你去買。誰叫我是班長呢?真倒霉。」她在嘴裡咕噥最後兩句,然後背起書包,率先往外走去。
「我的車停在這邊。」走出商學館,範文森拉住往校門口方向走去的席明嘉。
「喔。」她立刻回身跟在他身後走,有車可坐不用擠公車,何樂而不為?可是……「可是我沒安全帽耶。」
範文森在一輛墨綠色BMW旁停下腳步。「這裡開車要戴安全帽嗎?」
「開車?」
「開車。」他先掏出汽車鑰匙開鎖,然後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請!」
「這是你的車?」她坐進車子裡。哇!不愧是BMW,高級車坐起來果然感覺也很高級,和她家客貨兩樣的箱型車就是不一樣。
「不是,借來的。」他坐進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熟練地發動、倒車,然後上路。
車開了一段路後,席明嘉才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怎麼可以開車?你有駕照嗎?」
「放心,我十九歲了,早就考到駕照了。」範文森給她一個微笑。
「喔。」十九歲?那就是大她兩歲嘍。「你已經十九歲了,那為什麼才讀專二?」
對於這個問題,範文森面有難色,像是不知如何回答。
「不能講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謝謝。」他鬆口氣。「對不起,還得麻煩你幫我一件事,剛剛對你說的,關於我的年紀,請你為我保密好嗎?」
「好啊!」席明嘉想,他一定有羞於讓同學知道的原因。
現在正好碰上下班時間,路上車潮洶湧、車速緩慢,席明嘉一邊為範文森指路,一邊和他聊天,在行經一個顛簸時,車子晃了下。
「對不起,路況不太好。」範文森單手握著方向盤,專心注意前面的路況和車況。
「台南的路是全省第一爛,挖了補、補了又挖,搞得到處坑坑巴巴、凹凸不平,車子走在上面活像殭屍走路一樣一跳一跳的,開這種高級車實在浪費,你應該改開吉普車。」
「為什麼?」
「吉普車底盤高,還有四輪傳動,最適合這種越野地形了。」
「有這麼嚴重嗎?」他揚起一個微笑。
「當然有!註冊時,我就是騎車撞到一個窟窿,結果摔倒了,傷疤到現在都還沒消呢,醜死了。」
一講到這點她就有氣,消耗預算也不是這麼個消耗法,剛鋪好的馬路常常在三天後又開挖了,今天埋水管、明天埋電纜,搞得路無三里平,交通品質每況愈下。她真想寫信去給市長,如果嫌市府錢太多沒地方花,那拿來給她花好了。
看著席明嘉一會笑、一會兒扁嘴,變化豐富的表情,讓範文森不自覺地微微笑開。
「你笑什麼?聽到我腿上有疤,你那麼開心啊?」她現在的表情是生氣。
「對不起,我不是笑你。」他趕緊道歉。
「那你笑什麼?」她又問。
「嗯……」範文森白皙的臉染上淡淡紅暈。他本來就不擅言辭,現在面對她的質問,更不好意思說出他笑是因為覺得她多變的表情很漂亮。
幸好他的尷尬不用持續太久,因為北門路到了。
「啊!到了到了,你可以開始找停車位了。」
她忘記要問他為什麼笑了,開始東張西望幫他找起停車位。這條路原本就不寬,劃滿紅線和黃線,碰上下班的尖峰時刻,再加上和火車站相連接,所以車來人往好不擁擠,停車位就像熱門演唱會搖滾區的西木一樣稀少,珍貴異常。
在大路和小巷之間繞了幾圈,都找不到停車位,最後席明嘉眼尖地發現有輛車要開走,連忙叫範文森準備卡位,這才解決停車的問題。
他們跑了好幾間書局買書,包括去舊書店買軍訓課本、去成大書城訂程式語言的課本。買好書,都已經快八點了。
「對不起,耽擱你這麼多時間,你肚子一定很餓了吧?我請你吃晚餐好嗎?」
席明嘉原本疲倦的表情,在聽到這個提議時,所有的疲憊馬上一掃而空,眼睛晶晶亮亮充滿光彩。
「真的?你要請我吃晚餐?」
「真的!由你決定,想吃什麼都可以。」範文森肯定地微笑。
「那我要吃拉麵。」
拉麵店就位於成大附近,席明嘉帶著範文森走到拉麵店,由於東西不貴又好吃,所以店裡總是生意興隆。
「我要吃豚骨拉麵,你要吃什麼?」坐定後,席明嘉拿著點菜單問。
「和你一樣。」
席明嘉勾好菜單交給老闆娘,舒舒服服地坐下來等上面時才覺得,剛剛逛那麼多間書店找書,現在腳好酸、口好渴。
「你會不會口渴啊?」
範文森搖搖頭,又笑一笑。「你想喝什麼?我去幫你買。」
席明嘉笑開一張臉。「我要喝蕃茄養樂多,隔壁有賣。」
「我去買,等我一下。」
範文森立刻起身去幫她買蕃茄養樂多,走出店門,他才發現忘了問她,蕃茄養樂多是要往左邊還是往右邊?他回過頭正想開口問,席明嘉已經聰明地猜到。
「右邊。叫老闆梅子粉少放一點。」
範文森領命去買,果汁店小小一個攤位卻生意興隆得很,排了四、五個人在等,他也乖乖地跟著排隊,買完蕃茄養樂多回拉麵店,桌上已經擺好兩碗熱騰騰的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