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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扶釵

  「呵……」小巢兒乾啞地笑著,她緩緩地坐起,雙眼直視著他的,「楊朔亭,你也未免太自私了吧?既然你都要離開了,又何必管我怎麼想?」

  迷惘和痛苦顯露在他臉上,「小巢兒,因為我在乎你,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才想讓你遠離一切危險啊!」

  「當一個人失去她最愛的人時,她的身體雖不會死,但她的心也永遠活不過來!」

  小巢兒狠厲又深切的話將楊朔亭震愣住了。

  她見機不可失,便哽咽地接著問道:「楊朔亭,你當真忍心讓我以活死人的身份過完這一生嗎?」

  淚水漸漸濡染了楊朔亭的雙眼,他激動地上前抱住小巢兒,不需要開口說話,楊朔亭已將他最真的心和最後的決定,化成了最深情的吻……

  寧靜的夜空中響起了深遠的啜泣聲,它挾帶著深沉的哀傷與悲痛,在一對有情人相互坦白愛意的當晚,這聲音……格外令人心碎!

  楊朔亭躍下繩索,那傷心欲絕的哭泣聲直入他內心深處。這麼晚了,怎麼會有女人在哭呢?

  這時,小巢兒跌跌撞撞地從樹屋中爬了下來。

  「小巢兒,等一下,你這樣會動到傷口的。」

  楊朔亭話才說完,小巢兒已經站在地面上了。她手輕撫著胸,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胸口發疼,可是她心裡急嘛。

  「你看看你,想下來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可以抱你下來呀。」楊朔亭不悅地說著,但眼神透露出來的情緒卻是心疼。

  「是萱兒在哭。」小巢兒道。她都忘了今天是萱兒每年必定傷心流淚的日子。

  「萱兒?」楊朔亭想起這人就是小巢兒曾說過,時候到了自然就會見到的人。

  「嗯。跟我來。」小巢兒拉起楊朔亭的手便要跑,卻被楊朔亭反拉回懷中。

  「你不准用跑的。」他警告著,接著橫抱起她,「該去哪兒?」

  小巢兒微紅著臉,輕聲說道:「湖邊。」

  湖邊,一棵殘斷倒地的樹幹上,有個白影坐在上頭。她掩著面,難以抑制心頭之痛地哭泣著,而一旁,則有一個銀色身影無言地站著,那是萱兒與玄音。

  不一會兒,楊朔亭便抱著小巢兒來到這兒,玄音合聲回過頭看著他們,臉上有抹無奈的笑容。

  楊朔亭將小巢兒放下,他先是看了眼玄音,倏地,玄音身旁那道白影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眸光漸漸變得詭異……

  那人有一頭白髮,身上亦穿著白衣,然令他全身寒毛直豎的是——那人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態,猶如一團聚集成形的白霧。

  「小……小巢兒,那是……」楊朔亭手指著白影,顫抖著聲音問。

  「那就是萱兒呀。」小巢兒不明白楊朔亭為什麼臉色有些蒼白。

  「萱兒是……是……那種東西?」楊朔亭不敢直接稱呼,只好用另一種說法來代替。

  「什麼?」小巢兒聽不太懂他的話。

  這時玄音來到他們面前,輕笑道:「他想問萱兒是不是鬼。沒錯吧?楊公子。」

  小巢兒奇怪地看著楊朔亭,「是呀,那又怎樣呢?」

  楊朔亭聽了白眼一翻,差點昏倒!那的確是不怎麼樣,只不過——他會怕呀!

  他楊朔亭雖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只要遇上那種東西,他就打從心底害怕。他的兄弟們常笑他除非做了虧心事,否則沒必要怕鬼,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那和做不做虧心事有關,怕就怕,哪有什麼「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的道理!

  「楊朔亭,原來你會怕呀。」小巢兒感覺到從楊朔亭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懼,忍不住取笑道。嘿,想當初他還取笑她怕打電,今天知道他怕鬼後,看她以後怎麼逗弄他。

  「不……不行啊……」楊朔亭故作縝定。

  「行,怎麼不行呢。」小巢兒心中暗笑著,「需不需要我抱抱你,消除你的恐懼啊?」

  她本來只是玩笑似地說,沒想到話才說完,整個人就落入楊朔亭的懷中。

  「呼……這方法的確滿有效的。」一抱住她,楊朔亭便心安了不少,恐懼感也逐漸降低。

  「你……」小巢兒沒料到他真的就這樣抱住她,而且還在玄音面前,她羞得將臉理在他胸膛,低聲嘀咕,「你真討厭耶。」

  玄音失笑地看著這兩人,由兩人此刻親密的程度來看,男女雙方互相坦誠對彼此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漸漸鎮定下來的楊朔亭,聽著萱兒哀怨的哭聲,忍不住問:「她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楊朔亭的問題也是小巢兒的問題,她好幾年前就問過了,但玄音和萱兒就是不告訴她,她也無可奈何。所以她只能在每年萱兒哭的時候,過來湖邊陪伴她。

  「這個原因我今天就說出來讓你們知道。」玄音不捨地看著小巢兒,「說完後,我和萱兒就要離開這兒了。」

  「你們要離開?!」小巢兒從楊朔亭懷中脫身,但隨即又被他由後方抱住。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也要離開?

  「是的。萱兒必須去面對一件事,所以我要陪著她上京城。」

  小巢兒搖頭,淚水一下子就溢出眼眶,「不要,你們不要走……要去就一起去,別丟下我一人。」

  「傻心巢,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玄音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朔亭一眼,「你該跟著他走才對。」

  小巢兒明白玄音的意思,但……她捨不得啊!自五歲失去爹娘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是由玄音和萱兒撫養成人的,彼此的感情如同親人,更是朋友,怎能說分離就分離?!

  「我不要和你們分開……」小巢兒抑不住淚水。

  「小巢兒,先聽聽萱兒的故事吧,如果你心裡頭有楊公子,那麼就該待在他身邊。」玄音勸道。

  小巢兒無語,楊朔亭更是心疼地抱緊了她。沒想到她必須在一天之中遭遇兩場分離,幸好他沒狠心地離開,不然她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她心裡的傷痛又靠誰來安慰?

  正當玄音要道出萱兒的故事時,原本一直在哭泣的萱兒抬頭說話了。

  「玄音,由我來吧……」

  「萱兒?」玄音見萱兒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知道她是想折磨自己。但萱兒想做的事,她自知阻擋不了,只能輕歎道:「何苦呢……」

  楊朔亭看著萱兒,此刻他並不覺得害怕,因為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傷心女子,而不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幽魂怨靈。

  「小巢兒,我的本名為李萱,是你娘親李芸的親姊姊。」

  萱兒一出口便是驚天動地。見小巢兒震驚地瞪大眼睛萱兒笑了笑,「你應該喊我一聲姨母的。」

  「怎麼會……」小巢兒喃喃著,腦袋一時間無法運作。

  只聽得萱兒繼續道:「我生前原是住在離這裡有好一段距離的山中,山上有個隱密的村落,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丈夫,名為聶正,他正是你爹的兄長……呵,我們姊妹倆正好許配給聶家兩兄弟。」

  萱兒的話讓小巢兒呆若木雞,反倒是楊朔亭專心地聽著。

  「我和聶正從小一塊兒長大,兩人的感情也十分要好,村裡的人更是以祝福的態度看待我們倆的婚事,而我們自然也是相當的期待。但由於村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女子須滿雙十方可成親,就算我們想早日結成連理也無可奈何。

  「在我十九歲那年,我和聶正一同下山遊玩,在回程的路上,救了一名受傷昏迷的年輕女子。救人本是一件好事,卻沒想到就因為救了她而改變了我的一生……

  「那女子名叫魏采心,是個和我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我活潑好動,她溫柔恬靜,我們兩人的個性猶如天壤之別。采心她……真的很討人喜歡,生得美,心地又好,沒一下子,我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而她也相當地敬重我。」

  萱兒靜默了好一會兒,臉上有著溫柔的笑,像是回到了當時的情況。但那笑卻慢慢地淡去,換上了一抹不能置信的震驚。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在采心出現後的三個月,有一回,我瞧見她和聶正兩人在林子裡卿卿我我的,我心頭感到懷疑,於是便上前去問,沒想到這一問之下,竟問出了一個讓我痛不欲生的事實!」萱兒咬著牙,彷彿當年的仇恨情緒再現,「聶正愛上了采心!他們竟然背著我暗通款曲,甚至……甚至采心的肚子裡還有了聶正的孩子!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一個是我愛慕已久的未婚夫,一個是我視為妹妹的好友,對於他們,我什麼事都沒有隱瞞,因為我覺得我們是一家人!而他們……他們卻瞞著我暗中有了私情,若不是被我發現,我不知還要被他們騙多久!」說到這兒,萱兒手抱著頭,痛心疾首地哭了。

  「萱兒……」小巢兒流著淚喚道。她不知道萱兒曾受過這樣的苦,被親密的人背叛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如果楊朔亭有一天和另一名女子……不!她不要—她不想見到那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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