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早餐、中餐和晚餐。」曼莉貪心地說。
「再加宵夜夠不夠?」輕觸她鼻尖,馮致禮笑著說。
「不夠,今天周休,你得陪我一整天。」曼莉開始耍賴。
「好,我答應你,我先回房。你準備好了,再打電話給我。」
馮致禮回去了,在天剛亮的時候。
曼莉清醒了,她裡著被單想到浴室為自己放洗澡水。轉身一看,昨夜的燭火都熄滅了,應該是她睡了後,馮致禮一個一個小心吹熄。桌上的酒瓶酒杯也不見了,被洗乾淨後,收到茶几底下。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浴室裡,鏡子裡倒映著她的模樣,容光煥發的臉龐,有一抹紅暈,像微醺。督的頸上有一點點細碎的吻痕,更提醒了她某個事實,而鏡子裡的自己正在傻笑。
仔細回想昨夜和清晨的一切,她擁抱自己的身體,某些部分還殘留著感受,真實地令人發抖。
她成為馮致禮的女人,感覺像踩在雲端那樣,曼莉感動到眼眶又紅了,原來她等這天等了這麼久。
待會兒,她要跟他去約會,像一般情侶那樣。他們的起步太慢了,真希望能趕快補足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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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致禮回到自己房裡,打開電腦螢幕,燃了一根煙,早晨陽光中白色煙線靜靜繚繞。到浴室放了水,他回到了電腦前。
上網搜尋著市區所有餐廳的位置和地址,他想安排一個整日的美好約會。在線上訂購了一個小禮物,希望能給曼莉一個驚喜。
填好購物單上的住址,手機剛好響了。馮致禮接起,喂了一聲,按下enter鍵,看見訂購成功,他滿意地笑了。
「你聲音聽起來滿愉快的,有什麼好事嗎?」夏璐澄的聲音從被端傳來,聽起來平靜,卻有些緊繃。
「那麼早打來,是想請我吃早餐嗎?」璐澄猜對了,他不只是心情愉快,他是開心得快飛起來。
「吃早餐沒問題。」她頓了頓,好幾秒後才說:「我實在不想破壞你的心情,但檢驗報告出來了,如果現在有空,我希望你來醫院一趟。」
馮致禮身體震了一下,彷彿有顆大石砸向他心坎。
他不知道何時掛上電話的,等到回神時,才發現自己拿著手機發楞了好久。走到浴室,他緩慢地關上水龍頭。水滿出浴缸,流了一地,他望著滿室的熱氣,眼眶紅了。
披上外套,拿著車鑰匙,馮致禮心情沉重地邁出門口、走向車庫。
當車要離開時,馮致禮從車裡望向曼莉的陽台,想著她此時會在做什麼。
他暗了暗眼神,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正在滲汗,手腕上的那只精工表反射陽光,閃閃發亮地令人眩目,他望著時間,感覺到恐懼。
是的,他的幸福來了,可是會不會來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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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學長,神經外科的權威。」安靜的診療室,夏璐澄的聲音空空蕩蕩地介紹著。
「你好,我是林恆森。」看起來年輕卻穩重的醫生一手拿著檢驗報告,一手伸出來與馮致禮握手。
他的手心傳遞給馮致禮真實的訊息,這是個可靠的人。
「你好。」氣氛凝重,就算目前兩個人輕鬆以對,馮致禮仍知道,事情沒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我得了什麼病?老實告訴我沒關係,我想要有心理準備。」
夏璐澄和學長對看一眼,心照不宣,他們的職業是治病,也要讓病人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
於是林恆森開口了。「我簡單地說,你得了一種神經退化症,你是不是常常發現身體哪個部位不能動?有時是手關節、有時是膝蓋?」
「嗯。」馮致禮點點頭。腦海忽地掠過一個淺淺的微笑,不知道當曼莉知道他有病時,那笑容還能不能這麼美麗?
「你的病類似一種病症,叫漸凍症。」像宣判死刑似的,林恆森的鏡框閃過一絲無奈。「我不知道你對漸凍症瞭解多少。80%運動神經元疾病多屬於這種類型,此型又可分為兩大類:一種以四肢肌肉萎縮開始,再侵犯到吞嚥呼吸的肌肉;另一種則以吞嚥呼吸的肌肉萎縮開始,再擴散到四肢。學名是ALS。」
「能醫好嗎?」馮致禮急著問。
「以國內的技術,很難。」
「那我該怎麼辦?」馮致禮眼神空洞,他望向窗外,晴朗的藍天,有一片淡淡的白雲,像柔軟的棉花糖,他的心卻一直往下沉,墜落黑暗。
「我幫你安排好了,我恩師在美國,專門研究這類的病情,他那裡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我已經幫你聯絡了。」林恆森將名片遞給馮致禮,他拍拍他的肩。「你不用擔心,這種病雖然罕見,但不是沒人可以幫你。」
夏璐澄也急著說:「致禮,你放心,恆森的老師是個很棒的醫生,他會幫你安排一切。」
「他會保證不讓我死嗎?」馮致禮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眼前的兩人面面相覷。
「沒辦法保證。」林恆森誠實地說:「但如果你再不盡快去美國就來不及了,ALS病情惡化得很快,你可能連走路都沒辦法。」
「謝謝你們。」
馮致禮走出醫院,陽光艷麗讓人刺眼,他抬頭望天邊,望著一片無際的藍天,卻望不見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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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致禮回到家裡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家裡點亮了盞壁燈等著他,隔壁的房裡,亮了盞幽藍的夜燈。
他回到房裡,脫下外套掛進衣櫃,走到電腦前敲了下鍵盤,螢幕在黑暗中亮起了寂寞的藍燈。
按下橘色的對話框,曼莉留了言,他放了她鴿子,她很生氣,謝謝他給了她一個此生以來最差勁的週末。
他想回話,卻不知道該回什麼,他掛上離線狀態,躺回自己的床上。
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他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翻來覆去一陣子,馮致禮翻下床,打開冰箱,拿出伏特加,倒進酒杯裡,在黑暗中,他沉默地一個人喝酒。
玻璃門突然有了聲響,他走向陽台,拉開窗簾,出現的是曼莉氣急敗壞的一張臉。
她只穿一件單薄的外衣,在冷風中顫抖著,明眸在黑暗中閃動。
馮致禮趕緊開門,拉住她的手進門,她的手傳來冰冷的觸感,幾秒後,她用力揮開他。
「……你不是睡了?」馮致禮聲音冷淡,並沒因為她的出現而有些微波動。
「你還敢說!」曼莉咬牙,他不在乎的語氣立刻刺傷她。「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今天放我鴿子?我等了你整整一天!我打電話給你,你為什麼不接?」
「我突然有事要忙。」酒喝得太猛,馮致禮感到頭開始昏沉,曼莉過分激動的語氣,讓他手足無措。
「那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下?」她生氣了,用力捶他胸日。
馮致禮沉默,對於曼莉的指控,他不知要說什麼。
她無法忍受他的沉默,氣氛緊繃,她瞪著他,他望著她,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在黑夜裡,這距離遙遠到讓人無法承受。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了想,平靜地開口。
聽到他的答案,曼莉氣紅了眼。「除非你出了什麼意外,不然我不會原諒你!」她咆哮。
她提心吊膽等他一整天,手機不知狂打了幾遍,竟然換來他一句「不知該說什麼」!
「對不起。」馮致禮低頭道歉,不敢看她指控的眼神。他讓她等了一天,可是她讓他等了三十年,等到他已經沒有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會無緣無故放我鴿子對吧?」他誠心道歉,曼莉心軟了。「你不能跟一個女人發生關係後,放她鴿子又只會說抱歉。說些別的好不好?」
「對不起。」他深呼吸,抬頭再望進她眸子裡,眼裡有著過人的沉靜。
而他的沉靜在曼莉眼裡卻變成了無情。
「馮致禮!」曼莉發飆了。「我不要你的抱歉,你趕快跟我解釋,隨便你說些什麼,騙我也好!二姊說姊夫看見你今早出現在醫院,跟一個漂亮的女醫生有說有笑,你是不是去找夏璐澄?!」
「曼莉,你不要想太多,拜託……」馮致禮頭痛了,他被她搞得心好亂。「你回去睡覺好嗎?我改天再跟你說。」
他不能對她說,今天的檢驗報告宣判他得了莫名其妙的不治之症,他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奔波,買機票,交代好工作上的事,他打算近期之內去美國,卻不能、也不該讓任何人知道。
曼莉紅了眼眶,覺得很委屈。「你覺得我很煩對不對?你的表情好像在嫌棄我。我擔心你不對嗎?我找你一天,你故意關機,都不管我心裡怎麼想,你到底心裡有沒有我?我傻傻地待在家等你一天,只換來你一句,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