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寒氣逼人、黑霧翻騰。
儘管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做好準備,可一踏進這跟上回情景沒兩樣的詭異屋子裡,燁帝仍是忍不住心顫了一下。他悄悄深吸了口氣。
不過沒想到,這吸進來的一口帶著寒冽低溫的空氣,卻令他不習慣地猛然一嗆。
「咳……咳咳……咳咳咳……」接下來就是一陣難受的狂咳。
早習以為常的平涯、水雁兩人嚇了一跳。而正巧站在他身邊的平涯立即自然反應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哎呀!忘了提醒您,這屋裡的空氣尋常人一下子受不了,您得慢慢適應一會兒。」平涯想到了癥結,立刻叨念著。
「咳咳…….咳……我……咳……」燁帝仍一時說不出話來地繼續乾咳著,不過讓平涯替他拍了拍之下,倒是已經漸漸順氣多了。
水雁則在一旁意料中地偷笑著。她沒說的是,上回有師父暗中替他和太后的週身布下一層結界,所以他們才沒機會感覺到真正屬於黑暗界的氣,而這回師父不在,他當然有得受了!
燁帝好不容易終於挨了那段不舒服,也不再咳了,他才有些醒悟地記起這其中的差異。
「可是……本王記得上回一進來還好好的……」他驚疑,莫非是屋裡這鬼族人……
平涯和水雁仍未及回應他。就在這時,兩人卻同時地神情一凝,抬頭盯住屋子的深處──那最黑暗、最寒冷的地方。
他們迅速互看了一眼,再防備地一下雙雙閃到燁帝身前。
「你們……」好不容易才適應屋裡的空氣和黑暗的燁帝,還以為自己眼花。再細神一看,發現這兩人還真的像無影無蹤的鬼一樣地背對著他杵在自己前方,他不由有些納悶。
可他不必再多說第三個字,他的疑惑立刻在下一剎得到了解答──
「你們把他帶過來,是要讓我殺嗎?」幽幽地,彷彿是自地底下第十八層傳上來的魅然氣音,突如其來地迴盪在這原來就很鬼氣駭人的屋裡。
「不行!」水雁和平涯很是異口同聲地大叫。
他們也想不到這種情形會發生──夜宿醒了!
奇怪!白日一向就是她、鬼族休眠不活動的時間,怎麼她現在──亮晃晃的大白天,竟然會醒過來?
他們兩人原本就是有估算到這一點,所以才放心地讓燁帝進來,他們哪想得到會有這意外出現?
「夜宿,妳妳妳……再乖乖躺回床上睡覺就好,妳妳妳……不好好睡覺,晚上怎麼有精神跟師父繼續拚命呢?哈哈……」平涯差點咬到舌頭。就算他孬啦!雖然他現在早已不怕鬼,而且也明知夜便是小時那可愛的小甜兒,可是只要再一想到她是鬼中的鬼,他還是忍不住先有點氣弱三分下去。
至於水雁,對於夜宿向來就仍殘存著一份憐心,此時也只是怕她深不可測的力量會不會突然有機會衝破師父封住她的咒印和屋內的結界傷害了燁帝而已。
「夜宿……」她也想知道她為何會於大自然的法則下脫去常序。
「是……是鬼族人嗎?」這時,被那恍如將人拉下萬丈冰窖的聲音晃出了神的燁帝,終於回過神,也從兩人的話語、神態中立刻把人聯結出。他的視線跟著兩人調到一樣的方向定點,即使那裡仍是一團團黑濛濛、什麼也看不見的迷霧。「妳……就是黑暗界夜氏鬼族的夜?」他的聲音裡剛開始還聽得出一絲的興奮和紊亂,可很快地,冷靜的聲調再次回來了。「妳識得本王?」
黑雲繼續翻滾,不過仍被局限在屋子那一半之內。
「……」黑雲內,似笑似哭、忽高忽低的魔音忽然開始折磨他們的耳朵。
當然,水雁兩人受得了,可從沒聽過這種簡直要人命的穿腦聲音的燁帝,忍不住雙手摀住了耳朵想阻止它的侵擾,不過卻沒成功。才一會兒,他就感到腦子好像正被千噸重的巨石輾過般難受。
吐出一口氣,平涯突地伸掌在滿臉抽白的帝王額上拍下一記。
彷如暮鼓晨鐘,隨著他那一拍,燁帝的腦子內也「轟」似的一撞,接著只在下一瞬,他的腦子再次恢復了清朗,所有可怕的聲響立刻如潮水般消褪得一乾二淨。他清醒過來,眼前也似乎跟著豁然開明。
水雁和平涯的兩張臉,就寫滿鬆了口氣的神情並列在他面前。
「唉!忘了鬼族的魔音普通人可受不起……」平涯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嘀咕著。對他笑了笑,他立刻轉過頭去。
至於水雁一發現燁帝沒事,確定她不會因為瀆職被師父罵,她早就專心去面對那真不是開玩笑的夜宿。
只見,原來黑色邪霧籠罩的那一處範圍,此時的黑霧已完全消散無蹤。雖然愈靠近裡面的地方看來仍顯得陰暗幽森,不過至少,坐在床上的人影已隱約可見。
這時,就連燁帝也注意到發生的變化了。他隨即立起身,闊步走近,用心向那人影看去。
平涯和江雁及時在他遇上封界的阻礙前擋住了他。
「王!您不能再過去了!」水雁發現到他直盯著前方那震撼不已的眼神和表情了。
燁帝已看清楚半臥在床上的鬼族的夜真面目了!天!原來傳言中夜氏鬼族的異眸和美貌果然不假……
「天朝的帝王?」夜宿的紫眸悄悄閃過一絲深思邪惡的火花。她驀地一笑,朝那仍呆望著她的燁帝現出一抹充滿挑逗意味懶洋洋的笑。而在轉瞬間,她原本斜臥在床上的身影已移到了那一道封印的界線前──也就是幾乎近在他的眼前了。
燁帝的神情更是明顯的驚艷與驚喜。
不過水雁、平涯兩人可就不輕鬆了,夜宿突如其來地一接近,他們的心也跟著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同時飛快地閃到燁帝的身前。
「夜宿,妳可別像昨晚一樣亂來哦!」昨夜師父默不作聲地帶她出去,她竟和另一個狩獵人大戰的事,水雁今早都聽流雲說了。她現在又看到夜宿這樣的笑,不知道為什麼,頭皮突然有點發麻。
平涯的反應也是差不多。他簡直比看到惡魔的笑還恐怖地渾身用力抖了一下。「我有不好的預感!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帶王離開好了。」
對不住!冒犯帝王一下!平涯說做就做,他轉身一把拉了燁帝的手就要走。
燁帝卻是不動如山。彷彿被催眠了般,他眼神迷濛地癡望夜宿那雙紫魅的眸。
「來!你再靠近我一點……」纖指朝燁帝勾了勾,夜宿輕柔如絲綢般的聲音蠱惑地向他召喚。
燁帝二話不說,立刻向前又跨出一步。
平涯、水雁兩人大驚失色,趕忙一個抱住他的腰阻止,一個張開雙臂橫擋在前方。
「夜宿!妳想做什麼?」水雁一邊轉回頭去對著夜宿急問。顯然他們忽視了她的聲音和眼睛也足有勾魂攝魄的力量。
「殺他!」夜宿不吝對她微笑,回她。接著就在她驚駭的目光下,夜宿的一隻手,竟毫無阻礙地穿過結界──並且還越過她,抓向了她身後的燁帝。
驚變──就在這眨眼之間發生。恐怕在場除了夜宿,沒有人知道她能夠破越封澈親手布下的結界的秘密。
而她的人也跟著她的手,在下一剎移出了結界外,並且毫不停頓遲疑地抓向她的目標。不過,她遇上了障礙──
乍然驚醒,也反應不慢的水雁正擋住了她的來勢。而同時,平涯也很有默契地將燁帝用力往後拉退,盡可能地遠離風暴的範圍。
屋內猛地籠上一片更深沉的黑,連帶一陣冰寒的罡氣狂烈地襲上三人。
沒時間查明夜宿的脫出結界和似乎也已恢復的力量是怎麼回事,水雁拼全力地阻止夜宿打向燁帝身上足夠令他粉身碎骨的束風。
「夜宿!妳不能對他動手……師父……師父絕不允許妳這麼做……」水雁勉強單獨應付夜宿一記強過一記的力量,還得費力開口勸她。
她知道夜宿已背離黑暗界,那麼她不是就該不再以殺天朝的帝王為目標了?所以她現在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要攻擊他?
糟糕!情況快無法收拾了!
師父!快回來呀!
「水雁……」突然,夜宿貼近了她眼前,只暫時停下毫不留情的襲擊力量。她以一種充滿引誘的低吟聲道:「我讓你們的師父成王,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如何?封澈他可以!只要讓我殺了這個天朝帝王,封澈還有什麼不能成王的資格?」在她的眼裡,除了封澈,全天下的人都是蠢蛋。原來天朝的帝王就該死,現在他更有該死的理由了。
沒想到夜宿竟如此打算──腦際轟然一震,水雁一陣驚悚,心臟差點就要躍出胸口──
「夜宿!妳……妳……」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成王?他們的師父?
老天爺!她從來不當想過這樣的事──而她恐怕也無法想像他們這神人一樣的師父成為萬民朝拜的君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