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街上?」顧騫終於記起這問題,剛才匆匆一瞥,他似乎瞧見她身旁有位高大男子……「今年流行你身上這種直蓋大腿的寬大外套嗎?」
與她重逢的欣喜退去,注意力這會兒總算拉到她身上穿的大衣上,它很明顯是件男人的西裝外衣。
「糟糕!」本來要以她來代班回答他第一個問題的艾水靈,在聽聞他緊接著而起的第二道疑問後,乍然驚呼。
敖天赫……他走回飯店了。她只來得及眺見他沒入飯店鏤空雕花的拱門內。
顧騫亦瞄見那道頑長俊磊的背影,「他好像是之前走在你身邊的男子,你認識他?」他不是路人甲?
「他是那家五星級國際飯店的總裁,我今天就是來這裡代班,因為背部受了點傷,他要我先回去。」
她的視線仍舊停在挺拔身影消失的拱門前,一顆心有著難言的失落。看見回國的阿騫她一時太開心,只顧和他講話,竟把敖天赫忘在一旁,他大概很不高興,好心要送她回家卻遭她冷落。
「你受了什麼傷?」顧騫關心的問,他雖愛尋她開心,但跟她可是好哥兒們。
她連忙轉頭提醒他,「只是不小心跌倒磨破皮,你可別在我爸面前多話,我不想他擔心。」
「如果只是小傷,我當然不會跟艾爸多嘴。不過聽你這麼說起來,剛剛那位總裁似乎不錯,對員工相當體恤,非但要你先回去休息還借你外套御寒。」
「嗯,他是個好人。」面冷心熱,縱使總對她生氣,依然是個好人。
「先生,你們還要聊多久?」計程車司機忽探出窗外問顧騫,計程表是仍在跳啦,但這裡不能停車停太久。
「馬上來。」回答著,顧騫轉問她,「一起搭車回去嗎?」
清靈水眸眺向她的機車停放處,再仰首望向高聳的飯店,她低道:「搭你叫的便車回去,可是我不付錢哦。」
她答應過敖天赫今晚不騎機車回去,他現在想必也很忙,她就不再上去找他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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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敖天赫正在極品飯店的私人休息室床上,審閱飯店上季的營業財報,桌上電話驟然響起,他隨手接應。
曉得這支電話的只有與他親近的幾個人,他猜是母親遠從義大利的來電。
「艾水靈是我們家多遠的遠房親戚?」話筒裡的男聲劈頭便來上這麼一問。
圈畫營業報表數字的紅筆一頓,眉峰跟著兜攏,「冠奕那個大嘴巴。」
他之所以胡謅艾水靈是他的遠房親戚,無非是想杜絕好友煩人的追探他與她相識的種種,豈料他會去電問天暐她與敖家的關係。看來那小子太閒了!
敖天暐咧唇而笑,「冠奕有自知之明,要我等到他下班再打電話給你。」免得挨他冷面大哥的拳頭。
「你就這麼沒個性,隨他起舞。」
嘿,罵人不帶髒字的高手。「起舞無罪,好奇心人皆有之。」
「艾水靈是我們已逝姑婆哥哥的妹妹的表姨的堂弟的女兒的外甥女,你說她是我們多遠房的親戚?」
突落的一大串像繞口令的關係敘述,教敖天障傻眼,「你在念什麼?」
「回答你的問題。」
「再念一逼。」他才搞得清楚艾水靈究竟是誰的誰。
「囉唆,沒聽過一表三千里。」開什麼玩笑,他才不信自己信口胡編的長串稱謂關係,再說一遍會一樣,到時不穿幫才怪。
「好吧,反正艾水靈就是我們家很遠房的遠房親戚就對了。」否則也不致媽也想不起來他們和姓艾的人家有親戚關係。「聽說她很可愛。」
「可愛?」那張帶點純真、帶點傻氣,又隱含固執的巴掌小臉?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兩道眉毛挑著富饒興味,記憶中他這位冷面大哥好似不曾對他人的外貌有意見,尤其是女人,他總是淡然視之,幾時出現如同此刻電話裡的不認同語調。
「她只會讓人生氣,哪裡可愛了。」
未作多想的回答,敖天赫的視線落在床邊方櫃上的四顆白色衣扣,那是艾水靈被他扯落的扣子,他原欲扔掉,也不知怎麼地,就是直覺她會向他討要回去,於是遂撿起來擱著。
連自個身上有傷都得他以蠻力逼迫,才肯乖乖擦藥,那小女人有哪半點可愛來著?
「哇,看來冠奕說的全是真的,你的冰塊臉萬般難得的出現蓬勃的生氣。」敖天暐驚奇的揚聲嚷嚷。
怎麼說呢?他親親不可愛的孿生大哥,是屬於感情極度內斂的不動明王型,愈生氣愈冷漠,讓人往往教他足以冷凍人心的凜銳瞠視嚇得噤若寒蟬,哪有機會見到他火氣外露的模樣。然而沈冠奕卻說他被艾水靈氣得火冒三丈、情緒失控,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他豈能不加以求證。
萬萬料不到,他會親耳聽見雙生大哥滿含慍意的評論,他當然驚詫。
「你跟艾水靈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壓緊耳旁電話,他興致高昂的搶問,「冠奕說他一提說,你火氣就滿大的。」
「你想知道?」低問冷若玄冰。
「想。」非常想。
「你馬上從義大利飛回台北,我就告訴你。」
哇塞,好一記威力十足的回馬槍!他一回去,立刻就得投身翹楚抖技的繁瑣事務,哪兒也無法逍遙,他才不幹。
「老大你能者多勞,小的要負責陪爸媽遊山玩水。不擾你清夢,拜啦!」
語畢,他毫不猶豫的切斷電話。好奇誠可貴,自由價更高,他就等逍遙夠回台灣,再親自會會那個不怕他酷大哥、有本事惹得他反常大動肝火的可愛遠親。
「這小子,就只曉得玩。」
當年八成是這小子狡猾的將他先踢出母親肚子當老大的。掛回電話,敖天赫不禁在心底犯著嘀咕。
不經意的眸光再次觸及電話旁的扣子,他眉心皺痕暗現,憶起她與男朋友相擁調情的一幕。
該死,為何她悠哉和情人相處的夜,他卻必須在這兒因為她而受天暐質問。
丟開手中末瀏覽完的報表,關掉大燈,他不甚暢快的鑽入被窩中。與其想那與他犯沖的小不點雷公女致使脾火上揚,不如淨空腦子,夢周公去。
同一時刻,夜的另一端,艾水靈正懷抱枕頭,無眠的躺臥床上,腦裡全是敖天赫的影像。
沒道理呀,睡覺時間為何她淨想著他?且每想一回心跳頻率便怦快一些。
為什麼?
即使他確實有帥得令人心跳加速的本錢,但她可不是見著帥哥就昏頭轉向的花癡女,絕非是對他出眾的皮相心頭小鹿亂撞。問題是她好像不曾為了一個人如此輾轉難眠,心情有點害羞、有點甜蜜、有些欣喜,也有些扭捏,更有著期望見到他的渴望……
側躺的身子猛地由床上彈坐而起,兩頰發熱的盯視教她小心吊掛衣架上的高級西裝外套。
怎麼她的心情這麼像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莫非她對敖天赫的思念,全因為她喜歡他?!
心口宛如擊鼓般撞擊著震撼節拍,她冷不防將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不、不可能,我才認識他幾天,哪可能這麼快喜歡上他。」
傾心一個人豈是如此容易。現在可是萬籟俱寂的深夜,不是作白日夢的時候。自己雖沒談過戀愛,但她想感情應該不至於來得這樣突然嚇人才是,何況敖天赫若知道她在夜裡胡亂想他,甚至誤以為自己喜歡他,說不定又要發火。
「對,一定是我反應過度了。」喃喃自語的這麼告訴自己,她緩緩躺回枕中。
就好好睡一覺,等明早醒來她將會發現,她之所以一而再的想起敖天赫,只是因為……因為他的外套未歸還,她惦掛在心,放心不下罷了。
第五章
旭日初升,艾弘昆已來到妹婿家。
「大哥,這麼早,用過早餐沒?」艾秋琴直招呼他進屋。
「用過了。祥泰還在睡?」落坐椅中,他順口提及妹婿。
艾秋琴頷首,「這幾天公司要處理的事情較多,他就寢的時間比平常晚。」她老公經營一家生意不錯的貿易公司。「大哥有事找他?我去叫他起床。」
「別吵他,我只是拿錢來還你。」艾弘昆連忙阻止她,自懷裡取出一紙黃色信封遞向她。
她微板起臉,「怎麼大哥和水靈一個樣,來找我這個妹妹和姑媽,不是好好敘舊,淨為還錢。我說過不在意這筆錢,祥泰也不介意呀!」
「就是因為這樣我更要還這筆錢,人情包袱過重會讓人喘不過氣的。」
執拗的,他將鼓鼓的信封塞入她手中,感覺心中大石終於再卸去一小角。
「你女兒就是這樣被你教壞的,上回我不收她歸還的錢,那丫頭居然說要哭給我看!封你們兩個是頑固父女檔半點也不為過。」明白拗不過自己的兄長,艾秋琴只得收下信封,遇上有便宜偏不佔的大哥與侄女,她也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