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晉人點點頭。抬頭望了眼壁上的鐘,時間才八點半,他下午才有工作要接,想回樓上的房曝睡回籠覺,偏偏棠春人在這,又不能丟下她在這不管。有點麻煩。
棠春突然想起他的提款卡,連忙從皮包裡拿出來還給他。「祖先生——」
「叫阿晉。」他乾脆給她一個稱呼他的方式。
「阿……阿晉,這是你的提款卡。」她將卡遞到他面前。
「三萬塊夠嗎?一個月的薪水。」他問,並不收回。前幾天才把錢提出來借人,只剩幾萬零頭,不知夠不夠?
棠春點點頭。「夠,謝謝你。」
「那張卡妳留著,以後領薪水時就自己去提錢,也好替我省麻煩。」
「啊,哪有人這樣的……」好奇怪的人。
「怕戶頭裡沒錢可以領?」他誤解她的意思。「妳放心,三萬塊的薪水我還付得起。」
「不是,你誤會了,我是指你將提款卡給我,你不怕我卷款逃逸嗎?」要是她聰明,她會這麼做的。
「妳會嗎?」他斜著眼看她。
「應該不會……」她想了很久,覺得她還是不大可能這麼做。
「那不就得了。」沒興趣在這話題上打轉,他站起身。「妳跟我來,我先教妳認識一些攝影器材。」
棠春跟著他,猶不明白地追問:「你跟喵喵說一樣的話……可是,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會那麼做呢?」
誰是喵喵?他停下腳步。「妳一定要我說?」適可而止的道理她不懂嗎?她不覺得煩,他可不。
棠春堅持地點點頭。
「好吧,那我就告訴妳。」
棠春傾耳準備聆聽。
只聽他道:「因為我打第一眼見到妳時,我就……」
「就怎麼樣?」她突然心跳加速。
「就覺得妳很呆。」打破沙鍋問到底,這下可滿意了吧!
☆☆☆☆☆☆☆☆☆☆ ☆☆☆☆☆☆☆☆☆☆
她很呆?
一個上午,棠春都在想祖晉人說的這句話。
她真的很呆?會嗎?
祖晉人教她認識一些基本的攝影器材,見她拿著一個長鏡頭發呆,心不在焉,魂不知飛到哪去了。
「棠春,妳有在記嗎?」
「有啊。」棠春回神過來。「你講的我都記住了。」她記憶力這麼好,哪裡呆了?討厭!竟然說她呆。
「有記住就好,下午我要去幫人拍照,妳跟我一起去,順便在一旁學。」祖晉人將她手上的鏡頭拿走,收進攝影箱裡,從地板上站起來。
「喔,好。」棠春點點頭,跟著站起。在地板上曲腿坐太久,腳麻的有點難受,她轉了轉腳踝,幫助血液循環。
「中午了,等我一下,我先去換件衣服,待會兒一起去吃飯,吃完飯就開始工作。」他丟下話,逕自定上二樓的房間。
見他上樓,棠春走到窗邊。雨已停,天空經過洗滌,變得乾淨一些,空氣呼吸起來也較舒服。
今天算是第一天上班,喵喵吵著要來評估,她不讓跟,牠在家裡一定氣死了。
等待的時候,棠春趁機觀看掛在壁上的幾幅照片,大多是風景照,拍的相當美、相當真。
感覺得出來他真的相當喜愛攝影。
十分鐘後,祖晉人換好衣服走下樓。棠春看了他一眼,覺得奇怪。
「你換這套跟剛剛穿的有什麼差別嗎?」皆是一件寬T恤、洗到泛白的牛仔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她還以為他會換一件正式的西裝,像昨天穿的那套呢。
「當然有。」祖晉人拉起袖子嗅了嗅,笑道:「現在穿的沒怪味道,剛剛那套是睡衣,穿好幾天了。」
棠春沒想到會是這種「差別」。「你好髒……」
「髒?我剛洗了澡,哪裡髒了。」他不以為意。女人就是喜歡斤斤計較,當一個男人一手包辦自己的生活起居,出門時能弄得體面就不錯了。
一個上午的相處,棠春已不像先前那樣怕他。她走上前,捉起他袖子嗅了嗅,確定真的乾淨,眉頭才稍微舒展。
「通過檢查了嗎?」祖晉人半玩笑、半嫌煩地道。
棠春鬆開他衣袖,考慮了會兒才道:「雖然你是我老闆,但是身為你的助手,我想我若要求你在同我工作時至少必須乾乾淨淨,應該不算過分吧?」
祖晉人瞥了她一眼,背起攝影箱。
「好吧,就聽妳的,潔癖小姐。」真搞不懂女人為什麼這麼愛乾淨?其實他平時也髒不到哪去呀。
☆☆☆☆☆☆☆☆☆☆ ☆☆☆☆☆☆☆☆☆☆
請吃了一客商業簡餐,下午,祖晉人帶著棠春來到一家婚紗攝影公司。
「我們今天要幫一對新人拍室內婚紗照。」他帶著棠春直接走進攝影棚。
新人已經來了,正在化妝。
他邊架三角架,邊教棠春待會兒要做的事。
二十分鐘後,換好禮服的新人已經準備好,棠春拿著反光板照著祖晉人的指示動作。
打扮得美麗脫俗的新娘在佈景前甜甜地微笑,讓鏡頭捕捉她最美麗的神情和姿態。
一般婚紗攝影,主要是拍新娘,新郎通常成為襯托紅花而存在的綠葉。
棠春高舉著反光板,看著眼前濃情蜜意的新人,心中頓時有所感觸。
她在人類的世界裡生活丁這麼久,一直以來就只與喵喵相依為命,難免偶爾也會覺得寂寞。
擁有人的形貌,她雖努力融入人類的世界、學習人類生活的方式,但,人類世界複雜的情感層面卻是她鮮少深入接觸的,比如親情,友情、愛情。
她跟喵喵相處的不錯,工作時,與人的應對也沒有問題,但她不懂這算不算友情,或者其他。
她想要改變……
「棠春,妳發什麼呆?」叫了兩、三遍還沒聽到,祖晉人有點火,索性送她一顆爆栗子。
頭頂被敲痛,棠春回過神。「啊,什麼事?」
「舉這麼久,妳的手不酸啊?」他拿下她手上的反光板。
「不拍了嗎?」咦,新郎新娘怎麼不見了?
「新人要換另一套禮服,可以休息一下。」他拉她到一邊,有點不悅。「在工作中發呆是相當不敬業的事,妳想清楚了嗎?如果覺得無聊,明天就別來了。」
「啊,不是的。」棠春臉紅起來。「我只是有一點……迷惘。」
「迷惘?」聽起來像十七、八歲女孩多愁善感的用詞。
她低下頭。「是啊。」迷惘,關於愛情……
☆☆☆☆☆☆☆☆☆☆ ☆☆☆☆☆☆☆☆☆☆
工作兩個禮拜,棠春已能駕輕就熟地做她的工作,雖然兩人之間還培養不起默契,挨罵的次數逐漸減少倒也可喜。
下午沒去拍照,棠春就待在工作室的暗房裡看祖晉人做顯像和修片。這些工作較複雜,祖晉人自己動手,只讓棠春在一旁看。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我去開門。」棠春自動自發的跑出暗房。
大門沒鎖,門外的人早已進來。
高令暉剛走進「銀·寫真工作室」,就見到笑靨迎人的棠春走來。
「高先生,怎麼是你?」棠春訝異地問。
「棠小姐,在阿晉這裡工作還習慣嗎?」他微笑地將大門輕輕關上。
棠春點頭。「嗯,習慣。」
「棠春,誰來了?」祖晉人的聲音從暗房裡傳出。
「是我。」
高令暉走進暗房,祖晉人仍在沖洗底片。
「是你啊,有事嗎?」祖晉人頭也不抬地應話。
「等你弄完這些再說好了,我出去等。」高令暉退出暗房,順手帶上門。
棠春泡了壺茶,正要送進去,見高令暉出來,又轉身將托盤放回身後的桌上。
倒了杯茶在精緻的茶杯裡,輕放到他面前。「請用茶。」
「謝謝。」高令暉端起杯子,嗅了嗅。「好香,這是什麼茶?」
「花草茶,黃金海岸。」替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他對面坐下,反正閒嘛。阿晉說的沒錯,這工作忙時很忙,沒事時倒也很閒。「你喝喝看,很好喝喔。」
「這是妳準備的還是阿晉準備的?」連杯子都這麼精緻,白底青釉花。以前來這裡不曾見過這種東西。
「當然是我準備的,他才沒閒工夫弄這些呢。」
「聽起來好像妳很閒似的。」輕啜一口,薄荷和迷迭香沁人心脾,相當爽口。
「嗯,好像有一點。」她是真的太閒了。
高令暉笑出聲。「不知道阿晉是請妳來當助手還是來喝下午茶的。」
棠春放下還冒著白煙的杯子。「話不能這麼說啊,我現在也算是在幫他招呼客人耶。」
「說的也是。來他這兒,最多給一杯水,還是有妳在好,能喝這麼香的茶。」頓了頓,他道:「這茶不知在哪買的,我也讓人去買一些,擺在公司裡招待客人用。」
「好啊,這是一家專門賣花草茶的店,我有拿這家店的名片,你等等,我找給你。」她應該有放在皮包裡才對。
「不急。」
棠春找了半天沒找到。「對不起,我好像放在家裡了。」她懊惱地道。
「沒關係,改天再給我吧。」其實可以用電話聯絡,但不知怎的,他卻寧願多跑一趟,多見她一面。棠春身上有某種令人相當舒服的氣質,上回初次見她時就有這種感覺,今天再見她,相同的感覺仍然存在,而且更為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