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俄凱忒的王后,你質疑我的出身,就是在侮辱她,更是挑戰整個王室,即使你身為王族,我也不會坐視你說出這些話而不予處置,你明白嗎,蘆納?」
他語氣鏗鏘有力,加上嚴肅冷銳的目光,讓蘆納被這份氣勢震懾,一時竟錯覺自己是在叔叔面前,他再有更多猜測的言辭,也從不敢在那雙威嚴的視線前放肆。
畢竟是父子,才有這般相似的眼神吧……不!他立刻否決這荒謬的念頭。這小子不過是在凶險地區待久了,眼神沾染了戾氣,與叔叔渾然天成的威儀是八竿子打不著邊,一個血統不明的孩子,哪會有他們王族的高貴氣質?
「隨你高興怎麼說。」蘆納冷笑了聲,卻也不敢再觸及這話題,「但你連自己的問題都察覺不出,有什麼資格當王?」
「什麼意思?」瑟歐斯警覺地瞇眼。
「你失去嗅覺了,不是嗎?」
堂哥為何知道他的狀況?瑟歐斯震驚,卻不動聲色,目光犀利地注視著對方狡獪的笑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瑟歐斯話沒說完,就見隆莉涵走出廚房,蘆納立刻換上一臉熱切的笑,「隆小姐,好久不見!隆先生應該告訴過妳,我今天會來取畫吧?」
隆莉涵淡淡頷首,「我馬上拿給你。」
她認識蘆納?瑟歐斯更是驚訝,蘆納拋給他一個狡猾的眼神,轉向隆莉涵時放柔了聲音道:「我不急,妳慢慢來。」
「一個月前,『盧先生』去看隆先生的畫展,那天莉莉也在場,和盧先生談起她父親的畫作,盧先生當場就買了兩幅,後來又陸續買了不少畫,可他每回都是將畫寄放在莉莉這兒,再過來拿,不讓隆先生派人送到他那裡,也不知是真迷上了畫呢,或是迷上了人?」崔寡婦解釋著,悠閒地觀看這場堂兄弟的較勁,目前顯然瑟歐斯輸了一成。
「畫與人,都是最完美的傑作,誰能不著迷?」蘆納綻露魅惑的微笑。他在人間生活了一陣子,深諳情場老手之道,想獲得人類女子的青睞,甜言蜜語是絕對少不了的。
隆莉涵卻置若罔聞,取出畫作交給他,淡淡道:「還有事嗎?」
但他對這女人講了一個月的甜言蜜語,她連個笑容都不曾給他。
他再接再厲,將紅玫瑰遞過去,深情款款看著她,「來找妳的路上,正好經過花店,這高貴艷麗的色澤,讓我想起妳的紅髮……」抬眼一瞧,赫然發現她今天改染成金黃色,連忙改口:「想起妳昨天的紅髮燦爛。」
嘖,難搞的女人!好端端地把頭髮弄得像紅綠燈,髮色說變就變,毫無規則可循,就像她的人一樣,難以捉摸。
「你想藉著買她父親的畫接近她吧?太卑鄙了!」瑟歐斯出聲指責。
「請別曲解我的用心。」你猜中了,王子殿下!
蘆納佯裝受辱的氣憤道:「我欣賞隆先生的畫,更欣賞隆小姐清冷的氣質,即使我愛慕她,也不過是兩件事正好湊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倒是你,誰知道你進入隆家當管家,又是什麼居心?」
說完,蘆納暗自得意。這句話必然點醒隆莉涵,從此提防瑟歐斯,他就更有機會先一步找回聖物!
「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吧?」不料隆莉涵只瞧了瑟歐斯一眼,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我昨天才錄用他,全世界知道他是我的管家的人,算起來不過八個,你為什麼知道?」
「是……是他剛才告訴我的。」蘆納心虛,說得結結巴巴。
在她犀利的目光下,他冷汗涔涔,急忙帶開話題,「妳明晚有空嗎?市區的『葉荷』餐廳,請來了法國名廚,我們一起去……」她目光一徑冷漠,無喜無怒,讓他不敢再多說,心中惴惴,她起疑了嗎?
嘿,想陷害他,反倒自食惡果了吧!瑟歐斯幸災樂禍道:「隆小姐還得照顧餐館,沒時間赴你的約……」
「要我去,可以。」
瑟歐斯愕然轉頭,看著仍舊一臉平靜的隆莉涵。
她端起原先逼瑟歐斯吃的面,另開了一罐自製的辣椒醬,整罐倒入面裡,一條條辣椒漂浮在麵湯上,猶如血海中載浮載沉的屍體。
「既然你愛慕我,該知道我嗜辣吧?」她將面放到蘆納面前,鮮紅色與他發青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吃完這碗麵,展現你的誠意,我就和你去餐廳。請別浪費食物,一口都不准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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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大快人心!
一想到蘆納驚嚇萬分、落荒而逃的模樣,瑟歐斯就笑得合不攏嘴。
蘆納以為他是輕輕鬆鬆就混到管家的職務嗎?他可是冒著舌頭作廢的危險,才爭取到這個機會,區區一束花、幾幅畫、幾句不必本錢的好聽話,就想打動這個冰山似的女人?作夢!
但是,蘆納為何知道他嗅覺失靈?
他的嗅覺時好時壞,看眾貓吃早餐時,還能聞到干料的香味,後來就什麼都聞不到了。
蘆納當時的神情,讓他覺得有什麼陰謀正在醞釀,可他除了失去嗅覺,身體一無異狀,實在猜不透是怎麼回事。
更令他在意的是,蘆納居然確知貓眼石在隆莉涵身上。不論蘆納如何得知,這表示他得更積極地找尋聖物,以免被蘆納搶先一步。
晚上,餐館關了門,他跟著隆莉涵走回家,一路想著這些事,想得出了神,要跟她進屋時,忽然眼前黑影晃動,門猛然關上。
他忙伸腳塞入門縫,阻止門關上,腳趾險些被夾斷,他痛呼一聲,跟著鼻子也被門板撞上,他的腳被夾住了,無法閃避,撞得眼冒金星,摀著鼻子哀叫。
隆莉涵拉開門,冷冷道:「我說要解雇你,你還跟我問來做什麼?」
「我……」街燈的光落在她瑩亮的黑瞳中,凝聚冰冷的光芒,她的容顏蒙上一層陰鬱的暗影,週身瀰漫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孤僻的模樣比先前更甚。
他摀著劇痛的挺鼻,頑固地道:「我要當妳的管家。」差點被她關在門外,這女人,當真一刻都放鬆不得。
「要當管家,條件是必須吃完那碗麵,你吃完了嗎?」
「可是,妳自己把那碗麵吃掉了啊!」他親眼看著她吃掉那碗足可列為生物武器的面,現在她居然指責他食言?
好,他跟她卯上了!
「不如妳重新做一碗麵,隨妳要在面裡加什麼,我當場把它吃了,妳就沒話說了吧?」她的排斥激起他的鬥志,非留下來不可,雖然這句話,很可能給他埋下無窮禍患,唉……
隆莉涵瞪著他,半晌無語,突然「砰」地甩開大門,走入屋內,這巨大的聲響,洩漏了她內心極度的憤怒,他不敢再多說,默默跟著進屋,心頭的疑雲與挫折逐漸擴大。
昨天早晨與她聊天時,氣氛還不錯,後來她知道他不會做菜,態度丕變,他自知理虧,也很有誠意要學習,可惜效果慘不忍睹;她為此惱怒,他可以理解,但在蘆納來過之後,她變得更暴躁,而此刻的怒火似乎並非針對他……
「莉莉?」隆父聽見巨響,從樓上下來,見女兒臉色陰沉,關心問道:「怎麼了?」
「沒事。」隆莉涵眼底燃著怒火,嗓音緊繃,透出一絲疲憊,經過父親身邊,上了樓。
隆雲冰佇立在樓梯上,直覺問題是出在新管家身上,「你做了什麼讓莉莉生氣?」
「我打破了很珍貴的青竹瓷碗。」瑟歐斯垂頭喪氣地說。
隆雲冰愕然,「只是這樣?」見對方頷首,他更是驚訝。
即使在兩年前,女兒撞見他和她男友在床上,她只是叫那男人永遠滾出她的視線,從頭到尾不曾發怒,冷靜得可怕;這兩年她更如死水般沉寂,就連拿滅火器對付他時,她嘲弄與冷酷的神情都不曾改變。
這男人,卻有本事讓她動怒?
兩年前她不曾讓怒氣形於色,而現在這男人不過打破了一隻碗,就讓她氣得摔門?
雖然計較這種事未免莫名其妙,隆雲冰還是有些吃味,歎口氣,告誡道:「請你別再讓莉莉生氣,她是我最珍惜的女兒,如果她因你而有任何困擾,我就得請你離職。」
雖然私心而言,他很想留下這男人,渴望將那俊朗的形貌留在畫紙上,但女兒更重要,一旦他惹女兒不快,只能謝謝再連絡。
「我不是故意的……」隆雲冰說完轉身上樓,瑟歐斯話說到一半只得閉口,沮喪地在樓梯邊坐下來。
真是他的錯嗎?回想起來,從他出現在她眼前開始,就為她帶來無止盡的不愉快,他是她討厭的性別,家事能力乏善可陳,打破許多碗盤,還死不肯走人,如今她心煩意亂,恐怕真是他造成的後果。
但是,他不想離開啊!他有任務在身,而且他想……想看她鬱結的眉頭舒展開來,展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