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上床了。
她是來送泡菜,順便把相片拿回去,怎麼拿著拿著,就拿到床上來了?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抱著發疼的頭,白曉舟努力回想幾個鐘頭前在這屋子裡面上演的鏡頭,越想越覺得臉紅。
她先按電鈴……後來他穿著浴袍來開門……她就把泡菜遞給他……他說不合格……之後她就發脾氣……說不給相片就算了……然後他瞇起眼……問她真的不要相片……由於他實在太凶了……她只好老實承認……她是真的很想要那張相片……但做不出他要的泡菜……他接著又問……那個時候她為什麼跑掉……她知道躲不過……只好承認她也不知道……然後他支起她的下巴……吻了她……問她那個時候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她點頭……他不滿意……她說出口……他又再吻她……他的吻很狂……把她的嘴唇都吻腫了……她覺得他似乎有點生氣……就很努力的配合他……兩人從地毯吻到沙發……在沙發上的時候……他讓她坐在他的大腿……白色的浴袍鬆開一半……顯露出他過人的體格和本錢……接著她的外套不見……毛衣不見……內衣也不見……牛仔褲不見……最後連網絡上那則笑話的主角也不見……兩人徹底赤裸後……又磨蹭了一陣子……宗人府覺得煩了……乾脆直接把她抱到房間……上床……蓋上棉被……激烈運動……而後……睡著……
這些步驟,像潮水一樣淹沒白曉舟的記憶,淹得她幾乎滅頂。
事情怎麼會這樣?她不是才剛說服自己,他們不適合嗎?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她只是一個蛋糕師傅的女兒,雖然沒像灰姑娘那麼慘,但也只有好一點,少了後母虐待而已。
怎麼辦?她還要不要繼續留在這裡?如果她留下來,勢必又得面對他,到時他會怎麼說?
恐懼像流行性感冒,一旦侵入人的腦細胞,就非得把你折磨到不成人形為止。白曉舟也被這類型感冒傳染了,且病得不輕。在找不到特效藥的情況下,她只得接受傳統的治療方式──逃。雖然沒人要她逃離宗人府,但她總忍不住想逃離他,特別是在歡愛之後。
她偷偷地溜下床,這事她之前也做過,做起來特別得心應手。下床之後她又踮著腳尖小心行走,相信她,這一點都不難,她幾乎練成高手。更何況她所有衣物都被丟在客廳,難度還沒上回高。只要她能克服羞恥心,在經過穿衣鏡時小心不叫出來,應該就沒問題。
到底是逃跑高手,在必要的時候臉皮也能突然變厚。白曉舟很快就溜出宗人府的房間,竄逃到客廳,把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一穿上。
內衣、內褲、牛仔褲、毛衣、外套。
她像軍營中的晚點名那樣,把該拿的東西都拿齊,最後拿起包包走人。
等一下。
白曉舟的視線,怎麼也離不開他們在韓國時合拍的相片,她真的好想要。
她想把它放在枕頭下,每天和它一起入眠。就算是作夢也好,只要能重溫當時的甜蜜,當小偷也沒有關係……咦,小偷?
一個不怎麼善良的念頭,瞬間浮現在白曉舟的腦海裡,然後就賴住不肯離開。
把它借走,應該沒關係吧?
白曉舟默默更改自己的用詞。
反正他又不要這張相片,說他根本不在乎,既然不在乎,她拿走又有什麼關係,大不了翻拍了以後,再還給他就是。
就這麼決定!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宗人府還在睡覺的關係,此時的白曉舟顯得特別大膽。明明當小偷,還安慰自己只是暫借,其實根本不打算還給宗人府,存心讓他清醒後來個「人財兩失」,好好體會被女人報復的滋味。
最毒婦人心。
一方面也是因為時間晚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再不走,接下來有可能走不了。因此她腳底抹油──連同桌上的相片一起拿著落跑,臨走前還不忘把宗人府掉在地毯上的浴袍撿起來放在沙發上,規矩算是相當的好。
白曉舟就這樣落跑不見,宗人府卻是睡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起床,起來以後發現天色已暗,他的房間烏漆抹黑一片。
這小妮子搞什麼鬼,都先起來了還不開燈──
他的抱怨進行到一半便猛然停住,他身旁的位置是空了沒錯,但人卻不見蹤影,該不會在客廳吧?
宗人府以為白曉舟是因為不想吵醒他,才先溜去客廳的。他下床打開房裡面的燈,從穿衣鏡中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頭髮凌亂,全身赤裸,下巴長出青髭。最可恥的是他不該有精神的地方特別活力旺盛,活像廣告中強調的一尾活龍,可見他根本還沒睡飽。
媽的,他還沈浸在春夢之中,這可怎麼辦才好?
想到讓他連作好幾場春夢的女主角,此刻就坐在外面客廳的沙發上面,宗人府高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得的笑容,證明了他現在心情愉快。
他們真的很瘋。
以往他和女性燕好時,從來不脫離臥室範圍。但這次他竟然等不及將她抱到房間就先開始,在客廳還不夠,接著回到臥室又繼續做,十足就是瘋子。
他這個瘋子付出的代價就是睡。不能怪他,新飯店的事前籌備工作太繁重,他幾乎工作到天亮才睡覺;到了下午起床,又因為太想見白曉舟,而特別抽空打電話找借口拐她來。
她來是來了,但是之前居然先和她的舊情人見過面,這讓他的火氣累積到最高點,她來了以後一股腦兒的爆發,結果很令他滿意。他們上床了,他也親耳聽見她說喜歡他,勉強算是扳回一城。
宗人府的個性不算大方,尤其對於感情的事更是小心翼翼。這或許跟他老是佔上風的習慣有關,就像白曉舟講的,他是天之驕子,很自然就踐踏別人的感情,就算是面對他心儀的女性也一樣,依舊是死性不改,照踏不誤。
照完了鏡子以後,他打開衣櫥,拿出牛仔褲和襯衫穿上。雖說這已經是兩人第二次上床,但赤身露體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總是不好意思,對方也會臉紅。
他是如此體貼,然而當宗人府來到客廳,遍尋白曉舟的身影卻不可得時,他領悟到一件事。
那小妮子又趁著他睡著的時候逃跑,而且還把他們一起合拍的相片帶走!
宗人府氣得雙手握拳,當場對天發誓。
這次他要是不能及時給她教訓,以後他就不叫Peter,任由別人叫他宗人府叫到死!
然後他就匆匆出門。
好毒的誓言……
☆☆☆☆☆☆☆☆☆☆ ☆☆☆☆☆☆☆☆☆☆
話說白曉舟趕在天際最後一絲光線沒入黑暗之前回到家後,就直接被拎到廚房打奶油。
「妳一個下午都跑到哪裡去了,給我混到現在才回來?!」平日深具溫柔形象的白媽媽,不發威則已,一發威驚人,就連白爸爸也閃一邊去。
「我、我去……」她本來想推說去李嘉兒家,但說不出口。「我有點事……去那個、那個……」
「算了,不用說了!等到妳說出來,天都黑了。」白媽媽瞪她。「妳爸臨時接了一筆大生意,明天要交兩百塊蛋糕出去,妳趕快去廚房幫忙打奶油,快點!」
懶得聽白曉舟支吾兼辯解,白媽媽於是下達命令,硬是把她推進廚房,負責打奶油的工作。
兩百塊蛋糕聽起來很多,實際做起來也不過八吋大小的蛋糕大約十來個而已。但這對目前狀況不是很好的白氏蛋糕店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白曉舟拿出所有打奶油必備的材料,專心打奶油,越打思緒越飄。
她這樣逃跑,真的可以嗎?
她不安的問自己。
台灣不比韓國,宗人府又來過她家,隨時找得到她,要像在韓國一樣逃亡是不可能,至少她媽媽第一個不答應。
但話說回來,他有可能根本不會來找她。
嘉兒也說過,只有女孩子倒追他,他還沒主動追過女孩子。上次來她家是因為要參觀蛋糕製作環境,不是特地為她繞過來,嘉兒想太多了。
白曉舟漫無邊際的自卑感,從韓國延伸到回國,沒一刻斷掉過。說要全怪她也不公平,到底宗人府的態度過於曖昧,什麼話都沒講清楚,她當然要逃跑。
不過,像她這樣逃跑,真的可以嗎?
她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電話也在這一刻響起來。她膽戰心驚地看著響不停的電話,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唯恐是宗人府打來的。
「喂……喂?」她盡可能拿穩話筒。
「曉舟,我是李白。」
結果很讓她失望,是前任男友打來,他的聲音較下午平和,但多了一絲靦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
「有什麼事嗎?」害她興奮了一下。
「我……妳現在有空嗎?」他聽得出她不是很高興。
「有一點忙。」她是不高興,因為不是宗人府打來的。「如果你是來跟我哭訴你被女朋友拋棄的事,對不起,我還要打奶油,恐怕沒時間聽你抱怨。」自己劈腿,還要被拋棄的對象聽他哀嚎,這是什麼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