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暖氣呼呼地吹,雪國用來保暖的工具,此刻對白曉舟來說卻形同最致命的武器,皮膚過敏最怕熱,看來她得出去走走了。
為了怕吵醒同房大姊,白曉舟一口大氣也不敢喘,悄悄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很小心地開門。
門外的空氣果然比房間內要好上許多。暖氣固然舒服,但容易造成頭部缺氧,還是走廊的空氣新鮮……
「妳怎麼在外面閒晃?」她好不容易才「蹺家」一次,就被抓個正著,抓她的人不消說又是跟她最有緣的宗人府;她的隔壁鄰居。
「你、你怎麼在這裡?」嚇死人了,要不是走廊的光線夠亮,他鐵定會被當成鬼。
「我住妳隔壁。」他指指她身後的門板,白曉舟這才發現自己擋住人家的出入口,連忙臉紅讓開。
「對不起。」怎麼這麼巧?四天以來他們第一次住同一層樓,而且還是隔壁鄰居。
「沒關係。」他瞇眼看她,她的臉紅得像蘋果,在燈光下特別可人。
「幹嘛不睡,跑到外面來?」之前看她不對勁,後來就沒再出現,原本以為她好了,怎麼知道竟出現在他房門口。
「我……」她低下頭,不知道能否將事實告訴他,他知道了鐵定開罵。
「快說。」他的眼睛瞇得更緊了,並且迸出殺氣。
「就……」她吞吞口水。「就那個、那個……我、就那個皮膚過敏睡不著嘛,只好出來散步……」
「妳皮膚過敏發作?」這倒新鮮,她有這毛病?
「嗯……嗯。」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是蕁麻疹,我要是不小心吃了含有阿司匹林成分的藥,都會這樣……」
「吃藥了沒?」皮膚過敏最麻煩,癢起來煩死人。
「沒有……」她回答得小小聲。「我沒帶皮膚過敏的藥來……」
「妳帶了一堆藥,卻忘了帶抗過敏的藥?」他的聲調忍不住揚高。
「呃……」還有感冒藥也沒帶啦……
「會被妳氣死,進來!」宗人府一面罵,一面拿鑰匙開門並把她推進去。
白曉舟被推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進了他的房間。
「坐下,還有,自己倒一杯水。」宗人府一進房間,就下達一連串指示。
「你要幹嘛……」她話還沒說完,一顆白色藥丸就丟過來,她反射性接住它。
「這是抗過敏的藥,妳馬上吞下。」宗人府的口氣很不好,大有她不乖乖照做,就等著領死之勢,她立刻照做。
「……咕嚕……」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她乖乖吞下藥,吞完了以後,把杯子整齊放好,之後就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這是她第一次跟他獨處,而且兩人又靠得這麼近,她的心,免不了撲通撲通地跳,真怕他會聽見她的心跳聲……
「妳怎麼會吃阿司匹林?」既然知道自己對哪種藥物過敏,就該遠離那種藥物。
宗人府不客氣的瞪她。
「呃……」太殺風景了吧,她在想些浪漫的事,他卻問她這個問題……
「嗯?」他管她腦中在想些什麼,不好好交代,絕不放過她。
「就……」好可怕,光低狺就能嚇死人。
「說清楚。」他不只吼聲嚇人,眼神也很夠看,三兩下就把她想隱藏的事實逼出來。
沒辦法,她只好把事情從頭到尾大約說了一次,說完以後宗人府沉默,她只得也跟著靜下來。
不會是想罵她吧……
「笨蛋!!」
她沒猜錯,他的確是要罵她。
「妳沒弄清楚藥丸的成分,人家隨便一鼓吹,妳就把它吞下去,難怪會過敏!」這女人是少根筋還是怎樣,做什麼都會出錯,簡直是氣死人。
「但是、但是我不好意思拒絕啊……」當時的情況真的很為難的嘛……
「那妳癢死活該!」他一點都不同情她。「我記得妳那位大姊也是臨時冒出來的吧?妳當時就該拒絕。」也不至於產生日後的問題。
「她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拒絕她……」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她是故意的,妳也不會拒絕,妳就是這麼一個濫好人。」現在才來頭痛。
白曉舟被罵得有些難堪,一雙小狗似的眼睛忍不住眨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欺侮得多慘,實際上他也不過罵她幾句而已。
「我不知道你也會隨身攜帶藥品。」他看起來就是一副酷到不在乎任何事的模樣。
「因為我剛好也是過敏體質。」他極不爽地看著她,彷彿他們擁有相同體質是件多丟臉的事,她的眼睛又開始眨巴起來。
他也是過敏體質耶……
「好一點了吧?」他問她。
「呃,應該有好一點了。」光顧著看他,都忘了自己正在過敏,他真是帖最好的良藥。
「那就好。」他倚著牆壁看向窗外。「今天的氣溫很低,說不定會下雪。」
「下雪?」聽見這兩個字,她的眼睛都亮起來。
「嗯。」他點頭,再一次覺得燈光下的她特別具吸引力,好想咬一口。
「我從來沒看過下雪。」雪花片片,一定很漂亮。
「是嗎?」他聳肩,不對她的說詞多批評些什麼,算是很難得。
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白曉舟心想或許她該走了。
「謝謝你的藥,我先回去了。」白曉舟從椅子上站起來。
「晚安。」他也不留她,以免自己真的做出什麼蠢事來。
「晚安。」她不知道他腦中的想法,只覺得他未免太無情,至少該問她要不要喝杯茶嘛!
白曉舟帶著沮喪的心情走向門口,還沒握到門把,猛然想起──
「啊,我忘記帶鑰匙了!」怎麼辦……她無助地望著他。
「按門鈴或在門口打地鋪,隨便選一個。」宗人府實在不太想搭理她,因為他已經氣瘋。
「可是我怕如果按門鈴的話,會吵醒大姊。」會很不好意思……
「那妳是選擇在門口打地鋪了?」他挑眉。
「呃……」白曉舟不曉得他是跟她開玩笑,還當真思索起來。
「算了,今晚妳睡在這裡好了。」誰叫他要雞婆,只有好人做到底,讓她在房裡過夜了。
「睡、睡在這裡?」白曉舟聞言吞吞口水,心跳得好快。
「不然呢?」他瞪她,而她畏縮,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但是我還沒洗澡……」他肯收留她是很好啦,但還有別的問題……
「搞什麼……」他氣得頻頻詛咒。「這件衣服拿去,反正妳長得夠小,應該足夠遮到大腿,剩下來的部分再想辦法。」截肢。
宗人府丟給她的,是一件寬大的襯衫,純白色,布料很好,摸起來很舒服。
「謝謝……」她鼓起勇氣跟他道謝,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好趕緊進浴室洗澡。
水嘩啦啦地沖在她身上,洗去她一身疲憊。在水溫的安撫下,她的心情鎮定許多,甚至開始哼起小調。
……這該死的女人到底有沒有神經啊?在陌生男子的房裡,緊張都來不及了,居然還有心情唱歌?
對於她這種無厘頭的反應,宗人府哭笑不得,手中的雜誌也「砰」一聲放下,起身倒酒。
真難喝的酒,飯店提供的酒果然沒有一瓶品質好的。
皺著眉頭,一飲而盡,宗人府真想直接砸了手中的空杯子算。
要嘛就是一小瓶,再不就得自己到酒吧喝酒。他一定是豬頭,才會答應遞補表妹的名額,參加這次的旅行團,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愚蠢透了。
「啦啦啦……」
最蠢的是他的行為。
他瞪著浴室的門板,把玻璃架上最後一瓶酒也開了。
早知道她這麼麻煩,當初他就不該叫住她,讓她在房門口打地鋪算了,他也不必喝這麼難喝的酒。
浴室內歌聲乍然停止,爾後傳出一陣窸窣的聲音,宗人府把手中最後的半杯酒喝完,再次坐回椅子上,拿起雜誌。
浴室門緩緩打開,接著一顆頭伸出來,彷彿在考慮該不該走出浴室。
「……嗨!」白曉舟對著椅子上的宗人府揮揮手,他的臉繃得好緊。
宗人府從頭到尾都沒給她好臉色,只是一直瞄著她的上半身,至於她大腿以下,則是還藏在門板後,只看見襯衫的下襬。
他臉色怎麼這麼壞……
白曉舟實在不想離開浴室,但老是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雖然他的臉色不好,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了。
白色的襯衫,像塊沙龍一樣掛在她身上。她人是不高,白色襯衫也只及她的大腿肚。其餘的部分,也只能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燈光下,接受他的審視。
白曉舟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兩隻腿也一直發抖,怎樣都鎮定不下來。
「都失戀二十幾次的人了,見到男人還會緊張?」見狀,宗人府忍不住出言諷刺。
她笑笑,她是戀愛了二十幾次,但卻從來沒有單獨在男人房裡的經驗,當然也沒有SEX這方面的經驗,要她不發抖,比登天還難。
這些令人困窘的話題,當然她不會提起。她已經夠緊張了,沒有必要增加自己的困擾,或聽更多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