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雋天皺起了眉頭。
不要皺眉,請不要對我皺眉。她在心裡喊著,我已經遵守和你的約定,雋天,請你不要對我皺眉。
這些話她卻沒有說出口,連羽喬只是帶著微笑,一步步艱難的走上樓梯,向他走去。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她用力握住樓梯扶手,想要平衡自己的身體。
「我有些話要跟妳說。」他冷冷望著她,然後轉身走進臥室。
她果然又是喝到酒氣沖天。莫名的怒氣再度侵蝕他的身心,杜雋天走到陽台前,打開陽台的落地玻璃門。
「在談話之前妳最好先去沖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他背對著她,聲音冷靜的讓她忽然打了個冷戰。
「我很清醒。」她靠在門邊上,陽台上的冷風立刻迎面而來,吹得她有些睜不開眼,但也在瞬間頭腦清醒了許多。
他繼續站定在陽台前,深秋的夜晚,夜風襲人。
「你到底要和我談什麼?」她環抱住自己的身體,覺得有些寒冷,但還是挺起肩膀望著他,雋天今天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今天的報紙又登了妳和某位名門公子深夜一起在酒吧喝酒的照片。」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鎮定。
連羽喬點了點頭。「你說的是安若風嗎?真沒想到今天會遇到他,本來我還擔心今天不會被記者拍到什麼新鮮的照片,上不了報。」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她露出笑容。
杜雋天的身體忽然緊繃了下。「妳應該知道他的聲名狼籍。」
「對啊,我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她咧開嘴微笑,卻驀地覺得腦袋裡一陣刺痛,小心按摩著額頭,她繼續說:「聽說只要和他扯上關係,每個女孩子的名聲就會一落千丈……
他和你那幾位好朋友的名聲幾乎不相上下,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好人家的父母都會看緊自己的女兒,不讓她們靠近他這個大野狼一公尺以內……」她想到了自己對安若風的評語,不由自主「咯咯」笑了起來。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笑的事。」他驀地回頭,看著她飄然欲墜的樣子而眉頭緊蹙。
「我可以坐下來嗎?」連羽喬走向床邊,她開始覺得疲倦。
「今天公關經理曾找過我,她提醒我應該注意一下我妻子--也就是妳的行為。」他鎮靜的眼神裡開始迸射出警告的犀利光芒。
連羽喬靠在床板上,微微閉起眼。「這只是我們計劃的開始,以後她可能經常會找你談話,不過效果倒是挺顯著的,連你的公關經理都直接找你談話,看來我們的父母也不會忍耐太久,我們要做好應付他們的打算……」
「這些我都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談起計劃就讓他怒不可遏。
她睜開眼,驚愕的望著他。「你好像很生氣?」
杜雋天的身體驀地一僵。「我沒有生氣,我只希望妳能注意一下凌世集團的聲譽和我的聲譽。」
連羽喬的酒意在他嚴厲的指控中倏地清醒。「可是……可是雋天,我們當初說好了要讓我在婚後向你父母證明我並不是個好媳婦、好妻子,甚至會敗壞整個杜氏家族的名譽。現在這樣,不正是我們當初的計劃嗎?」她坐直身體,愣愣的看著他。
杜雋天是在為她這些日子來的行為而指責她嗎?但這是為什麼?
「沒錯。」他沉悶的回答,英俊的臉龐罩著寒霜。「妳告訴過我,婚後妳會做出許多讓他們反感的行為,讓所有人都知道妳連羽喬不適合當我杜雋天的妻子--這是我會答應這樁婚事的理由。」他的嘴唇抿成惱怒的直線。
「對啊。」她瞇了瞇困惑的眼。
「所以如果會影響到凌世和你,這也是你早就會預料到的問題,而且我個人的行為如果要影響也應該是有限的……」
他嘴角的線條更加嚴厲了三分,這似乎就是他生氣的理由,雖然他自己都難已明白何以如此生氣,但他的確對於她最近的行為感到氣憤!
「不要再去接近這個安若風,也不要再喝醉到三更半夜回來,為了整個凌世集團也為了妳自己好!」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氣勢。
「可是……」連羽喬慌亂的看著他,微微挪動嘴唇。「這樣我怎麼讓你父母對我不滿,讓他們覺得我這個媳婦只會給杜家帶來災難……」她是真的糊塗了,杜雋天為什麼會用這樣嚴厲的口氣禁止她繼續實施他們說定的計劃呢?
「方法有許多種。」他抿了抿嘴角,難以排遣的那股怒火在胸口繼續蔓延,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
「總之就是不要再繼續這種鬧緋聞的方式,這類新聞對於整個集團的聲譽影響甚為重大!」
「當初我們商量的時候,你跟我說這是最快速最具爆炸性的方式,因此也最直接有效。」為什麼杜雋天的表現會產生如此差異?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實在弄不明白這男人的心態。
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氣讓自己去適應這種紙醉金迷、夜夜買醉的生活?她要有怎樣大的智慧才能周旋在那群男人中間,又不讓自己受到真正的傷害?
她盡了那麼大的努力,唯一支撐她的信念就是可以幫他度過危機,替他解決難題,然後得到他一絲讚美罷了。
可是現在,他非但沒有給她任何鼓勵和讚美,卻擺出指責的臉孔看著她。連羽喬忽然覺得委屈的低下頭去,眼眶裡開始泛起閃爍的淚光。
「那時候是我思慮不周,我沒有考慮到凌世的聲譽。」他緊握雙拳,他知道連羽喬的行為全都是計劃性,因為如此才是最直接有效讓他的父母心生反感的方式!
但他卻為了不可知的原因而制止連羽喬的行為。就因為找不出具體原因,才讓他身體裡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烈,這怒火除了針對連羽喬,更多的是為了自己莫名的焦躁而起。
「你從不是個思慮不周的人,而且還是攸關自己人生幸福的大事,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信嗎?」她露出倔強的表情,用力咬住雙唇。
「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有種被人揭穿的狼狽,這種狼狽又化作怒氣不斷高漲。
「我沒什麼意思,只是告訴你,為了讓我們的計劃成功,為了一年後可以順利離婚,這些都是必須的。」她忍住淚水,猛然抬起頭來直直望著他。
她就那麼想和他離婚?他的眼裡飄過冷漠。
「我看妳是因為享受這樣的生活,才會堅持要用這樣的方式吧!」他的憤怒讓他口不擇言,繼而嘴角勾出冷酷的笑意。「可以和不同的男子來往,是件既刺激又興奮的事。」
他帶著嘲諷的話語讓她全身僵硬,寒氣從腳底竄上身,連羽喬努力的吞嚥著唾沫,想要開口說話,頭腦卻呈現一片空白。
「即便妳喜歡這樣的生活,但也請妳顧及到杜家的面子,還有連家的聲譽。」他的眉心緊鎖。
「從今天起盡量都待在家裡,不要再去過那種交際花似的生活。」
「交際花?!」她的聲音不斷顫抖。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你怎麼說得出口?」憤怒在她胸口間徘徊,讓她臉色發白。
「你以為我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這還不是因為和你約定?」她顧不了太陽穴上的陣陣抽痛,驀地從床上跳起來,異常激動的望著他。
「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我必須要讓這個計劃成功,必須要讓他們討厭我,厭惡我,認為我根本就不配當杜家的兒媳婦,認為我的存在只會讓你蒙羞,讓整個凌世集團蒙羞!」
一股辛酸掠過心頭,她的聲音多了幾分激憤,淚水也開始不受控制的落下。
「你以為我願意過這樣的生活?願意出入聲色場所,願意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周旋嗎?交際花?沒錯,我就是過著交際花般的生活,可那都不是為了我自己,全都是為了你!」
「妳不需要這麼做。」他漠然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妳這麼做。既然妳不願意過這種生活,妳大可不必如此。」他的冷漠驀地將她整個人擊垮了,她全身不住顫慄,她做了這麼多,只得到他這樣冷酷的話語甚至厭惡?
「從今天起,離婚的事妳不必操心,我有我的打算和方式,妳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他握了握拳頭。「但是不要再給我和凌世集團惹任何麻煩。」
惹麻煩?她昂起頭,努力忍住委屈的淚水,忍到嘴唇發白、臉色發青,但她不能哭,絕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猛地轉身,一把拉開衣櫃,開始將自己的衣服從衣櫃裡拿了出來。
「妳在幹什麼!」杜雋天一把按住她的手,雙眸裡射出凌厲的光。
「幹什麼?」兩行淚水終於還是沿著臉頰落下。
「既然我所做的一切,對你而言只是一連串的麻煩,那麼只要我離開就行了,何必要等一年後再離婚?現在就可以,這些日子的緋聞事件,一定已經令你的父母怒不可遏了,所以不如在他們開口前,我們自己解決掉這樁婚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