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土司也別哭啊,老爹下次幫妳做點別的?」畢老急忙來到餐桌邊,粗魯地抽出一堆面紙想幫她擦去眼淚。
「我哪有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她接過面紙胡亂往臉上擦,但眼淚卻不受控制滾滾而出。「我才沒有哭,我才不會哭……」
畢老心裡有數地坐下,安慰地拍拍她抽動的肩頭:「女兒,是因為他吧?妳和老江怎麼了?」
她嘴閉得和蚌殼一樣緊,垂著臉直搖頭,淚水便順著她這動作滴到桌面上。
「妳就是這麼倔強。」他歎口氣,揉揉她的頭髮:「妳一定和老江嘔氣了,他才會跑得不見蹤影,對不對?」
擤了擤鼻涕,水龍頭似的混終於止了一點,她掙扎許久,才輕輕點頭。
「唉,妳知道嗎?老江對妳是真心的,連我這個老爹都自歎弗如。」畢老迎視她帶著驚訝與不解的眼神,沒好氣地笑著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從在學的時候我就看你們兩個在一起,總是他讓著妳,什麼事都以妳為主,這些年來,妳刻意和他斷了聯絡,他卻暗地裡幫妳做了不少事,還煮東煮西的叫我拿給妳補身子,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水光刷亮了她的眼,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老江叫我別說啊,他說時候未到,妳知道了也只是為難。老爹不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但是,任誰都知道妳在躲他,他也由著妳去躲,寧可在背後默默付出,讓時間沖淡妳對他的介懷。妳知道嗎?那小子什麼都好,就是笑得假假的,只有在看到和妳有關的東西,他才會真心的笑……還有,他和我聊天,十句有八句離不開妳,我看哪,妳的童年他八成比我還瞭解了……」
「老爹……」她又忍不住掉下淚珠。「我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結果我還在菲利浦面前趕他走,江風他被我逼走了,他不會再理我了……」
「乖,別哭,我想不會的。」畢老倒是對楚江風很有信心。「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對女人這麼用心的,所以妳會覺得老爹站在他那邊,那是因為我親眼看到他是怎麼付出心意愛妳的,這樣的人,怎麼會這麼容易放棄呢?」
不是的……這次不一樣……她漸漸停住淚水,但難過的感覺仍久久不散。她以為他明白她,會體諒她捨棄他的苦衷,卻忽略了這卻也是對他另一種形式的拒絕。就是因為他總是讓著她,任她肆無忌憚地傷害,所以她只顧著自己,卻忘了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原來,她依賴他的習慣始終沒變,現在才領悟已經太晚了。
「好了,別哭了,妳的客人來了。」畢老聽見風鈴響起,循聲望去,菲利浦笑著站在門口,朝畢明曦伸出大拇指比個向外的姿勢。
手忙腳亂地起身,她快步走到浴室洗把臉,恢復成平常的樣子走出來。臨行之前,她忍不住回頭向畢老交代:「老爹,我怕我這一陣子會很忙很忙,如果江風和你聯繫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頷首答應,他看著自己女兒和那個高大的外國人驅車遠去,而後長長一歎,語重心長地自語道:
「妳有沒有想過,老江他的退讓,也有可能是希望妳別顧忌他,好好地做自己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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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會場也裝潢得差不多了,只要等廠商陸續到達,就可以佈置了。」菲利浦環視整個會場,滿意地點頭。
「嗯!不過剩沒幾天了,怎麼還沒有廠商到呢?」她強打起精神問,希望邁向成功的喜悅能沖淡一點內心的苦悶。
「我們要展覽的可是價值昂貴的古董啊,多在外地一天,風險就高一些,保險費用也會增加,誰肯這麼早來?」
「你說的也有道理。唉,我是太心急了點。」拉起嘴角彎了彎,他的話讓她好過了些。「那你們基金會的人呢?到現在為止,我只見過你呢!」
「哈哈,我有妳這個幫手,還要他們做什麼?」他吹捧著畢明曦,令她禁不住莞爾,而後露出一個挺深沉的笑:「大部份的行政工作,在國外就做好了,我只是負責聯繫,放心放心,妳過幾天就能見到他們了。」
她直看著菲利浦,忽爾伸出玉手,往他臉上抹去:「你別這樣笑。」
「我笑也不行?那我哭好了。」不明白她微妙的心思,他裝模作樣地作起鬼臉,直到把她逗得忍俊不禁,玩鬧一陣才回到正事。
「好了,現在,讓我們來做一件壞事。」他笑嘻嘻地擺出一個奸險的表情。「Sunny,妳想不想偷跑啊?」
「偷跑?」
「是啊!」他將她拉到場中央,鬼鬼祟祟地望著四周:「今天恰好架設燈光,檯子也鋪好了,妳要不要先把傳家之寶拿出來,擺擺看什麼角度及方式最適合?如果檯子高度或燈光的角度及位置不適合,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修正。」
「這倒是個好主意。」她聽得眼睛一亮。「只剩兩、三個星期的時間,是可以先試試看,其實我也擔心這個問題呢!」
就這麼說定,菲利浦護送她回家拿出整個珠寶盒,又飛快地飆回會場,在菲利浦的期待中,晶瑩閃亮的紅寶石項鏈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噢!我的天,它比我想像的要美麗數百倍!」菲利浦忍不住讚歎,紅色的寶石在白色手套之中更顯突出。「這麼精純的紅寶石,全世界根本找不到幾顆,這條項鏈的價值比傳說的要貴重多了!」
「可是對我而言,它代表的意義遠大於實際價值,曾經有人出了一整座島要和找父親交換,他都不肯換呢!」她不耐地催促他:「快點快點,趕快擺上去看看,找好想看看它躺在黑絨布上,再打上燈光的模樣。」
菲利浦小心接過,在她熠熠的目光下輕輕擺放,再慢慢調整。「投射在珠寶上的燈光有專屬的燈泡,太亮容易損傷珠寶,太暗又顯得珠寶老舊。此外還要考慮到珠寶的折光率和反射光譜,這樣才能真正顯出它的光澤和純度,就像這樣。」他讓開身,讓畢明曦看個清楚。
「哇!好美!」她難以置信平常看起來暗淡的項鏈,在柔和的光線下竟是如此等刺目。「菲利浦,想不到你真懂珠寶啊!」
「只要有價值的東西,我都懂,尤其像這種血紅的紅寶石,更是極品,妳不知道,目前每年約有兩百萬克拉以上的人造有色寶石充斥,妳這顆天然而又完美的寶石,真的太罕見了。」綠色眼眸流露出自得,他拿起項鏈掂了掂,轉個頭又將項鏈交回她手上。「仔細收好,我已經記得它擺的方式,到展覽物就位時再拿出來吧!」
「嗯!」她大力地點頭,將項鏈收回盒中,抬起頭看到笑得燦爛的菲利浦,她?終於能在極低潮的心情裡,回他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菲利浦被她笑得有些恍惚,但也只有一瞬。他很快地掩去一絲內心奇異的感受,朝她挑挑眉。
「今天晚上讓我們吃個飯,預先慶祝展覽成功?」
「當然!」離成功愈來愈近,該是高興的心情,但卻讓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心中的複雜滋味難以言喻。不過,她已經決定了,等到展覽圓滿結束,她會去把楚江風找出來,尋求兩人重新開始的機會,然後她會告訴他,她愛他。
勇氣從來就不是她缺乏的,她終於想通,該是時候換她去找他了。
「Sunny?」菲利浦盯著她的笑容許久,突然意味深遠地道:「我不知道妳這個笑容是不是為了我,不過,以後我會想念妳的。」
「啊?」畢明曦消化了一下他的話,豁然領悟地失笑:「什麼嘛!就算展覽結束,我們還是好朋友啊!我一定會到美國看你,也歡迎你隨時到台灣來嘛!」
不置可否地彎唇,菲利浦若有所思地領著她,邁向兩人的慶功宴。
但他的心裡在想什麼,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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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畢明曦左等右等,卻等不到菲利浦來,只好獨自前往展覽會場。
昨晚只小酌兩杯,那傢伙該不會這樣就醉倒,不省人事到現在吧?再多讓他睡一個鐘頭,如果他屆時還不出現,她一定揪著他狠狠奚落一頓。
會場裡,工事依舊,裝潢的工人敲敲打打,她專注地瞧著夢想逐漸築起,內心除了強壓下的悵然以外,還有著滿足與期待。
「菲利浦那個懶蟲,一定到現在還在睡!過了中午若再不來,待會一定拿個巨型鬧鐘去轟醒他。」看看腕表,都快中午了還不見人影。她嘴上雖然笑罵,但心裡卻頗能體諒這一陣子他的辛勞。
又巡視了一圈,整個進度都在計劃之內,突然,負責搭設高台的工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