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她,將她安置在床上,才驚覺她消瘦得讓人心疼。
若曦幽幽地看著雷少揚的面容。
「你好可怕,這樣的愛情我難以承受。我不該愛上你對吧?是我傻是我笨,竟然還期待我們會有好結局,其實你早已忘了我,根本不需要我廉價的愛。」
「不、不是這樣的,若曦。」
雷少揚想解釋,卻被納蘭若曦突然打斷。
「我是個怯弱的女人,我瞧不起這樣的自己。三天前就是我們該分手的日子,可是我好怕,我怕面對你,我怕你找到我,說要跟我分手,那時我該怎麼辦?」
「十二年了,我已經習慣偷偷愛著你的感覺,我不期望你也愛我,只要能遠遠看著你就好,難道我還是錯了嗎?我沒有貪婪的想法,也沒有搶別人的丈夫,你告訴我,就這樣默默地愛你,我也錯了嗎?」
納蘭若曦句句血淚,這幾天她想了很多,她甚至絕望地想要結束生命,可她始終放不下,連死都不怕了,她還會怕失去他嗎?
「妳沒有做錯,若曦,我很高興妳是愛我的。」
雷少揚感動地擁緊她,幸好她仍健康地活著,如果失去她,他的心也會跟著她一同死去。「我這次來找妳,還帶了一件東西。」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交到若曦手上,他替她打開盒蓋,裡頭是一片幸運的三葉草,奇特的是它有四片葉子。
「這是……」若曦不明白他的用意。
「四片葉的幸運草,讓我來替妳完成心願。十二年前我曾許妳一個承諾,只要妳找到幸運草,我就答應給妳一個願望。我已經想起來了,我沒有忘記,我知道妳也在追尋,現在我幫妳找到了。」他說得真誠。
「只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你怎麼找到它的?」看著那片帶著泥土的葉子,若曦再次落淚,心中的感動無法言語。
「在聽到妳和爺爺的對話之後,我覺得好難過好痛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妳,所以一連幾天我都跑到山上去,那裡有一整片三葉草園,我整整找了兩天,最後真的讓我找到唯一的四片葉草。」
他還記得在月光下的她,是那麼美、那麼純真,開心地講述著有關幸運草的傳說,現在和十二年前的她,影像緩緩重迭,雷少揚頓覺心中升起無限溫暖。
「你找到它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幸福,這樣真的很好。」若曦愉快地笑了,至少他倆還有一個人會幸福。
「我說過了,它是妳的,是我要送妳的禮物,它的主人是妳,要去尋找幸福的人也是妳。許個願吧,若曦,我想知道妳的心願。」
「願望?」若曦愣了一下,纖手撫摸著那片幸運草,小心翼翼地說出。「我希望你不要恨我,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愛你,我只求你不要懲罰我,對不起。」她哀求的語調讓雷少揚幾近心碎,他緊擁住她,為了她的善良、退怯而心痛。
「傻若曦,我怎麼可能恨你,如果真的恨妳,我也不會想再求妳回頭。如果沒有愛,哪裡來的恨,我既然認定我最愛的女人是妳,我就只想好好守護妳。」
「你說,你不恨我?」若曦無神的大眼裡凝聚著淚光。
「是啊,我不恨妳,相反地,我真是愛慘了妳,所以在聽到妳和爺爺的玩笑時我才會覺得憤怒。我很生氣,找妳麻煩,妳卻又告訴我,原來我猜的全是事實!為什麼誤導我?為什麼不直接說,妳就是十二年前鞦韆上的那個女孩?」
她真是該打,如果不是她太瘦太憔悴,他真的好想狠狠揍她一頓。
「你都知道了?」她去跟爺爺告別,把自己的東西轉交給他,只希望他不再生氣,也轉達她最後的祝福。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看了妳的信後,想起妳小時候的模樣,妳變好多,害我認不出妳。」小時候的她雖然倔強卻不冷漠。
「我怕你知道了會瞧不起我,甚至會挖苦我。」若曦苦澀地一笑。
在這房間裡,曾有她傷痛的過去,她是來哀悼她逝去的愛情。
「妳母親對妳做了什麼,讓妳這麼沒有自信又容易受傷?」
憶起日記裡她所描述的,關於家暴甚至受虐的事情,雷少揚突然很想知道,若曦潛意識的逃避是因為什麼?
「我的父母一直都很恩愛,在我眼中父親是很偉大的,母親也很溫柔善良,可是當父親的外遇對象,帶著兒子上門炫耀的時候,母親卻因悲傷過度發了瘋。」若曦歎了口氣,感傷不已。
「後來呢?她打了妳?」
雷少揚心疼地撫去若曦的淚,靜靜聽她說著。
「她不只是打我,那時候父親走了,和另一個女人還有兒子同住,母親以為是因為她沒生兒子才會這樣,所以我就成了她唯一的發洩對象。
她剛發病的時候,有時清醒有時迷糊,清醒的時候就抱著我哭,聲嘶力竭地大喊:『若曦,不要愛上男人,千萬不要愛上不該愛的男人!」迷糊的時候她又幻想我是那個搶她丈夫的狐狸精,拉著我就往牆上撞……」
雷少揚聞言心疼地擁緊她,更憤慨地握緊雙拳。
「一開始,我能體會她心裡的苦,我並不怨她,但後來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我想要跑出去找人幫忙,她都會把我抓回來,斥責我不能去找父親,不能丟下她不管。
「我整整忍了兩年,她囚禁我,不准我上學,也不准我出門,一發病就對我施暴,我整整一個星期沒吃東西,我以為我就快死了,可就那一次,她又發病,竟然從客廳的陽台上往下跳,雖然母親沒死,可是因警察發現了我們的家庭狀況,她被送去醫院,我則被送進孤兒院。」
若曦不再哭泣,她對母親仍然有愛,如果不是那個負心男人的背叛,他們現在會一直很幸福。
只是她好怕,每次她想鼓起勇氣去看她,但走進醫院,一見到她大喊大叫的模樣,她也只能選擇逃走。
「妳就是在那個時候得了厭食症?難怪我剛見到妳時,妳顯得如此消瘦。」憐惜地歎口氣,雷少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將她擁得更緊。
「身體慢慢好了,可是心病卻一直存在著,我討厭人群,害怕與人相處。直到有一天,一個陽光般的男孩發現那蜷縮在角落裡的我,他笑著拿糖果與我分享,告訴我生活就是有苦有甜,風雨總會過去,他承諾如果我找到幸運草,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他還笑著生口訴我,要我加油!」
納蘭若曦留戀地看著面前俊帥的臉孔,十二年來不論她多麼艱辛,卻未曾放棄愛他的機會,哪怕是一秒鐘她都不曾浪費。
「那個人,是我?」雷少揚訝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更心疼她內心所承受的傷害。
「對,那個人是你,我愛上了你,一個十二歲的女孩,不顧母親的警告,忘卻苦澀的過去,一頭跌進你的笑容裡,整整十二年……」
納蘭若曦抬起頭,眼淚緩緩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她愛他,卻始終猜不透他的心。
「我縱容妳,讓妳變得貪心了。」雷少揚輕歎口氣,終於解開她心裡深藏許久的秘密,卻也讓他自責不已。
「是的,我變得貪心了,我不再期望只要默默愛你就好,我也開始奢求你對我會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心動也好,憐惜也罷,至少我曾經是你的。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你,我一點都不後侮,我保留了二十四年的純真,本來就是要奉獻給你的。」若曦深情地說著。
不能再繼續愛了吧,他是個怕麻煩的人,如今知道她的心事,他肯定不會再接受她、疼愛她了。
如今夢醒了,但心仍痛著。
「妳真傻,傻到讓人疼惜。」擁緊懷中的人兒,她無慾無求的樣子讓雷少揚格外心動。「跟我討個願望吧,這是妳應該得到的。」
「願望?」現在的願望嗎?
「你能愛我嗎?就一天的時間,你愛我一天,讓我感受被愛是什麼感覺,好不好?」她低聲哀求,雷少揚為她渺小的願望感到心痛。
為什麼不是一生呢?
「一天?二十四小時嗎?」摟緊她,他問。
「嗯,二十四個小時,一千四百四十分鐘,八萬六千四百秒的時間,我想做個被愛的女人。」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在他們分手的前夕,她希望能夠實現。
離開他以後,她仍然會好好活著,至少她還擁有這甜蜜的回憶,她曾是他的唯一。
「八萬六千四百秒。」雷少揚輕歎,不忍再說出拒絕的話。「我愛妳,從這一刻開始,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他一語雙關地暗示,輕輕吻上若曦微顫的紅唇。
也將懷中人兒放在床上,雷少揚火熱的吻倏地襲上若曦的紅唇,她害怕地瑟縮,急欲逃避他更進一步的攻擊。
「不要……我怕……」苦澀的第一次在她的心中留下陰影,雖然他灼熱的氣息讓她臉紅心跳,可是她還是無法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