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不習慣在男人面前躺著,於是坐了起來。
「石碞,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還早,太陽還沒下山。」
「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到漁港走一走?」
沒有回答。黑暗中,石碞顯得沉默,只是凝視她,雖然兩張床隔了約有三步距離,不過她仍能強烈感覺到他的呼吸,而熾烈的眸光更令她悸動不已。
不行了,她身體裡開始有一股熱潮在蠢蠢欲動,此時需要一點燈光來緩和他的目光,否則他再這樣注視下去,她可沒有能力撲滅這把火。
風玲傾過身要捻亮檯燈時,卻被石碞制止了。
「別開燈,我們這樣坐一會。」
「可是……」她覺得口乾舌燥。
「風玲,妳在害怕嗎?」
幽暗中,雖然看不清彼此,不過卻最容易喚醒心底的感情。她誠實的回答,「是的……我在害怕。」
「怕我嗎?」
「不,怕我自己。」風玲的聲音有點顫抖,她用力壓住腹部,想阻止這股熱潮往腦門衝去。
「是嗎?」明亮的眸光閃爍不定,可以確定他心裡正高興。「因為妳發現自己的感情嗎?」
「是……」她怔了一下,才察覺這一切都錯了。在法庭上被告有保持緘默的權利,在愛情場上被愛的人一樣有不回答問題的權利,可是現在她感覺到自己好像自投羅網,一步一步的走入他已經有答案的問題當中。
「風玲,其實妳一直在誤解愛情,所以才會害怕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妳還記得我從日本回來的時候對妳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他對她說過太多話,弄得她心慌意亂,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塌糊塗,無法收拾。
「我們可以相愛,我們都因各自不同的原因而寂寞太久了。風玲,過來,不要再逃避了。」
房間很暗,她看見他朝她伸出雙手。她仍然有點猶豫。
他渾厚的聲音又說:「是妳讓我又有愛情的感覺,風玲,別讓愛情成為我們之間失落的一件事。」
因為她,不是亞薇,更不是別人。她完全投降了,再也無法抗拒。她跳下床跑向他,緊緊的圈住他脖子,主動去吻他。
石碞讓她坐在他的腿上,輕柔吻著她的臉、她的粉頸、她的纖肩時,他的唇便停下來不再往下探索。
風玲帶著渴望又不解的眼神望著他。此時她穿著一件紅色蠶絲略為透明的睡衣,即使在黑夜裡,紅艷內衣仍清晰可見;尤其在黑夜裡,紅色不是更能烘襯出幾許詭艷氣息嗎?
難道她不性感嫵媚?
「夜還沒有開始,我們有的是時間。」他放她下來。「現在去換衣服,否則我們要錯過絢麗的金山夕照了。」
在黑夜中,他的眼光仍令她感到嬌羞。
他的手伸入鬆脫的領口內,玩弄她繫在肩膀那條浪漫的蕾絲肩帶,說道:「這些蕾絲並不適合妳,我倒是喜歡妳可愛的加菲貓。」說完他便走出房間。
風玲氣喪的想:他果然看到她孩子氣的內衣了。
也罷,既然他看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也扭轉不過來,她再怎麼要性感也無濟於事,而且,這身蕾絲也令她渾身不自在。
她裡裡外外又換回自己的衣服。她下樓去,在大廳上找到石碞,他正被幾個工作人員和遊客包圍著要簽名。
石碞畢竟也是極受歡迎的創作歌手。他看見她,大步朝她走過去,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你。」
「無論如何,這裡是我的故鄉,哪怕你只唱一天的歌,他們永遠都會支持你。」
「石碞,你不再唱歌了嗎?」她很好奇,三年前極富盛名的歌手、近年在日本是名音樂製作人,為什麼從日本回來沒有媒體報導?抑或這個圈子太現實了?
「不唱了,而且我還寧願自己以前也不曾唱過歌。」
「為什麼這麼說?擁有掌聲的日子不快樂嗎?當時不是還有一個人和你分享?」這趟旅行無關徐亞薇,她不願說出這個名字,用「一個人」來代替。
石碞緊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這世上沒有比和喜歡的人隨時隨地十指交握更快樂了。」
雖然還不是完全體會這話背後的含義,不過他的柔情透過交扣的手指傳到她手中,的確讓人欣悅。
天色逐漸地黯淡下來,灰濛濛的海面上偶見一盞燈火點亮,接著第二盞、第三盞……彷如接龍般,歸航漁船都點上燈火,這景致不是江楓漁火對愁眠,而是濱海漁火望眼盼,每艘入港的船是希望,也是平安。
這漁舟燈火雖比不上函館山夜景那般浩繁,不過卻是十分甜蜜,只因她的心放在他身上。
月亮出來了,溶溶的月色隨著水波輕蕩,觀者一副好心情,五臟六腑也隨之大開,感覺到飢餓。
他們來到臨漁港一家海鮮店。
「這家店在我小時候就有了,以現撈海鮮聞名。」石碞介紹著,並對風玲說:「妳坐一下,我去和老朋友打聲招呼。」
她看見石碞走過去和一位身材中廣的男子寒暄,而她則在店裡四處張望,她發現在那一頭的牆壁上貼滿照片和剪報,便走過去瞧瞧。
原來是一些有關這家店的美食報導,以及許多當紅明星來這裡出外景、吃東西留下的合照和簽名。
突然地,她臉色大變。
石碞在風玲肩上拍一下,「這個群星佈告欄是老闆最引以自豪的,來這裡吃東西的明星都是當下最紅的人。」
「是呀!也包括歌壇上的才子佳人石碞和徐亞薇。」風玲冷指一張簽有石碞和徐亞薇名字的照片,照片裡的徐亞薇開心的為石碞餵食。「石碞,我說過不陪你尋找你們的往日情,而你也向我保證這裡絕對沒有她的足跡,可是這張照片是什麼?」
「這張照片並不是妳想像的那樣,它不能代表什麼。」
風玲冷笑一聲,「有憑有證你還想否認?石碞,在你心裡,你還是一直在我身上尋找徐亞薇的影子,你的吻、你的愛的告白全是對徐亞薇所做,而不是我。我真笨,竟然相信你。」
她氣憤的轉身就要走,卻被他抓住。
「風玲,不是這樣的,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欺騙妳,也沒有把妳當作亞薇,這裡真的沒有我和亞薇的回憶,這張照片只是一個偶然的……」
「你敢用偶然這兩字來說你們之間的事?」聽到他如此的狡辯,更教她為徐亞薇覺得不值。「石碞,我不會再聽你說任何一句話了,你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大騙子!」她甩掉他的手跑開了。
他幾句甜言蜜語就擄獲她的芳心,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他不再唱歌是對的。
風玲奔回溫泉會館,草草的收拾行李,坐最後一班車回台北。
第八章
在愛情裡最恨就是欺騙和背叛,而石碞兩樣皆有,他欺騙她的同時也背叛徐亞薇。
說什麼守住愛情的約定,全是謊言,而那副對徐亞薇的癡情也是裝模作樣,不過是想博得女人的同情和憐憫罷了。
而她真的相信他。真傻!
風玲從金山回來後,把自己投入工作中,不去想有關石碞的點滴,甚至連恨也不要。
她太清楚了,恨一個人往往比愛一個人來得不容易遺忘,她才不要恨他。可是他在她的心中、每個細胞裡無所不在,連呼吸都能嗅到他的氣息,她恨不來,也不知該如何忘記?
風華從未見過女兒這副冷淡、不願理人的樣子,也不敢多問,連要說自己的事也開不了口。這幾天也不見石碞打電話或者來找風玲,她歎惜一聲,這件事又吹了。
阿Ken打電話時,她正好把小說寫完,兩人還是約在麗池大飯店的咖啡座見面。
難得早到,風玲坐在難得空蕩蕩的咖啡座,喝著咖啡,望著人潮往另一側湧去。
阿Ken真慢。風玲又續了一杯咖啡。
不一會兒,阿Ken從人潮洶湧的那一側走來,在風玲身邊的位子坐下。
「阿Ken,你知道我最討厭等人,你還敢遲到。」風玲劈頭就數落他一番。
「玲玲寶貝,妳冤枉我了。」阿Ken伸手指著腕表上的時間以茲證明,「妳看,我沒有遲到,而是妳早到。」
「反正我就是等你很久了。」
女人唯有在感情受挫時才會如此不講理,阿Ken有些意外能看到風玲這麼女人的一面。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讓妳等我,妳就大女子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好嗎?」阿Ken好言的討饒。
女人聽到這樣的求饒,就算吃了炸彈也引爆不起來。難怪現在的女子總是感歎的說:好男人不是結婚了,就是同性戀。
「下不為例。」風玲朝人群湧走的那頭掠一眼,問道:「剛才我看你從那一邊走過來,那裡是怎麼一回事?」
「偶像歌手韓森的新歌記者會,是阿文負責企畫的。我聽阿文說唱片公司重金從日本請石碞回來幫韓森製作這張專輯,剛才我去找阿文,就是希望能見到石碞,並和他談出書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