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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陳毓華

  「小兔子,你怎麼在這裡?」

  兔兔抱著肚子,乏力的瞅了他一眼,「只是把不願意待在我肚子裡的東西清出來。」

  他有一頭金髮,她記得他。這地方就他跟紫君未有著不一樣的髮色。

  「完顏宏亮,她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堡裡頭多了個小孩?」雖然長得靈秀動人卻還是個小丫頭,跟在完顏宏亮旁邊的少女拿著鼻孔看兔兔。

  她是這裡唯一的一朵花,什麼時候蹦出一枝草來?

  「兔兔是客人。」他有些忌諱。自家姐姐的個性他清楚。

  「你當我是豬喔,我問你她是誰家的小孩?」那些低下的犯人不可能私自把小孩帶進來,「你說這件事君未大哥知道嗎?」她完全是當家主母的口氣。

  「她是君未大哥帶回來的嬌客。」他不想成為姐姐尖爪下的犧牲者,完顏芙蓉掐人的功夫所向無敵,誰都不敢隨便招惹這株帶刺的芙蓉花。

  「為什麼我不知道,且沒有人來通知我?」就算她暫時不在也應該有人一五一十的把太韶堡的所有一切統統報備給她。

  顯然她布的網有缺口。

  「芙蓉,你也講講理,你人又不在,而且太韶堡的芝麻綠豆事你每樣都管,煩不煩,再說,一個小女孩嘛,你瞧她不挺可愛的?」

  她越看兔兔越覺得可愛。

  「醜八怪!她哪裡可愛,你敢在絕代佳人的姐姐面前誇獎別的女生,你完了!」

  完顏芙蓉有張勝過芙蓉花的臉,又帶著北方人的敢愛敢恨,十六歲的年紀出落得婀娜多姿,身材前凸後翹,標準的美人胚子,受慣了一枝花的呵護寵愛,也養成千金小姐的刁蠻個性。

  「芙蓉,你敵視兔兔沒道理,她真的很討人喜歡。」完顏宏亮知道芙蓉只要看見比自己漂亮的女生一概打壓,不留活口。

  但這醋缸破得不只沒道理,根本是胡來。

  「放你的狗臭屁!」她口出髒話,臉紅都不紅。

  「罵我?我是狗臭屁,那你不就是臭屁的姐姐,光榮到哪去啊?」要在這種母老虎的虎口下求生存,不歹毒一點,只有挨打的份,完顏宏亮覺得自己的姐姐表面什麼都好,但是那張刀子嘴吐出來的毒字足以抹殺她全部的優點。

  「你居然為個小鬼跟我翻臉?」她就知道這裡頭有鬼,蕩婦!騷娘們!在心裡,完顏芙蓉已經把無辜的兔兔咒了千百遍。

  「我們本來就水火不容,何況,裡子比面子重要,要面子,又不能拿去賣。」面子、面子,一斤多少錢嘛。

  「你欺負我,我要跟君未大哥說去。」眼看屈居下風,她搬出免死金牌。

  「我好怕啊,唉唷唷,你這個魔女,又掐人!」該死的,說不贏人家就來這套。

  這兩個人真的好吵,兔兔受不了。想捂著耳朵逃避荼毒,又要抱著不舒服的肚子,好艱苦啊。

  可是完顏宏亮的一顆心仍掛在兔兔身上,趨前要關心。

  「完顏宏亮,別理她啦,你看她吐了一堆,臭死了!」完顏芙蓉捏著鼻子從遠處招手,要弟弟遠離。

  完顏宏亮當她是過路蒼蠅,丟在腦後。

  「你這個王八蛋!」完顏芙蓉氣極了。

  「我會把你的話轉告老爹,說你罵他老王八。」他一顆少男心完全擺在兔兔身上,姐姐,滾邊去吧!

  過分!她居然有這樣的弟弟。

  「你們好吵。」兔兔從頭到尾只覺得吵。他們就不能讓她安靜一下嗎?這園子那麼大,為什麼非要挑她站的地方拌嘴?不明白耶。

  「都是你惹的禍,還嫌棄!」完顏芙蓉大步跨過來,準備一腳對著兔兔踹下去。

  「你敢,完顏芙蓉!」完顏宏亮大叫。

  不過,來不及了,行事作風只有刁鑽蠻橫四字可以形容的完顏芙蓉最愛穿靴子,靴子不同於一般軟鞋,被踢上會死人的。

  「唉唷,你好狠,真踢啊!」為了護美,完顏宏亮捨身接了一腳。最毒婦人心,他的屁股好痛。

  「哼,你自找的!」雖然踢錯對象,可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痛,怪得了誰,愛逞強嘛。

  完顏宏亮為了不想在伊人面前丟了面子,兩個冤家又卯上。

  姐弟兩尊霎時又吵得不可開交。

  羞羞羞,吵架耶。昏著頭,兔兔不經意被攬進一堵熟悉又暖和的胸膛。

  她有氣無力的低喃,「吵。」

  紫君未二話不說,抱著失去神智的兔兔走開。

  第六章

  不管紫君未擺出什麼難看的臉色給她,兔兔還是秉持她驚人的意志力,每餐吃兩大碗白米飯,還沒入更,就睡覺去了。

  紫君未從來沒對她說出半個難聽的字眼,但是只要看她不同於以往的拚命吃飯樣,目光就會變得格外森冷,她見識過幾次,每次都只能打哈哈,然後逃回房間抹掉身上的雞皮疙瘩。

  然而,怕歸怕,她一心想長大的計劃不能中斷,她不想永遠當一隻小兔子。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只要她什麼都不說,一滴滴表情都不要洩漏出來,紫君未就不會總是盯她,讓她每回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

  她相信自己掩飾得很好。

  比較讓她要重新適應的是沒有紫君未的陪睡,眼睛根本闔不上。

  她去逮大黃,很久不再跟前跟後的胖鵝居然拒絕她,它睜著憔悴的小眼睛追著柳池邊的黑天鵝轉,對兔兔的呼喚不聞不問。

  一隻見色忘友的笨鵝,但是,按照大黃沒什麼看「鵝」的眼光,它到底有沒有把那只黑天鵝的性別先搞懂?

  男男戀?不會吧,

  兔兔被大黃拋棄,又不能回頭去求紫君未,她惱極了。

  也罷,想辦法累得倒頭就睡,就不必在這裡煩惱得沒完沒了。

  於是,她笑容可掬的來到廚房。

  不消片刻她手中捧著剛出爐的鮮菜包子,被笑咪咪的廚娘趕出廚房。

  嗯……了不起換地方就是。

  然後,她去過漿衣服的洗滌場,管園藝的園丁房。管洗滌的嬤嬤們給她換了件乾淨的繡裹肚,園丁們給了她新開發的紅蘿蔔,綠色的葉子還留著呢,他們卻有志一同的請她走路。

  其實,這不是他們的初衷。

  兔兔願意來跟他們親近,大家求之不得呢,可是,後頭要是緊跟著一雙想殺人的眼光可就要衡量衡量了。

  看著一地的東西,唉,都不是兔兔要的啊!

  摸著鼻子,不知不覺逛到一個她從來沒到過的地方。

  灰塵滿天,圓鍬跟石塊撞擊的聲音傳來,透過柵欄往下瞧,許多穿囚衣的犯人正在開鑿山壁,轆轤不停的轉動,獨輪車陸續地把挖鑿出來的石塊運送出來,遠遠望去,那些人像忙個不停的螞蟻。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偌大的陰影罩住兔兔小小的身軀,被太陽曬得有些眼花的她驟然感覺一片清涼。

  「紫君未。」她吶吶的道。

  她不會知道自己一出房門就被盯上,紫君未可是跟著她走了不少的路程。

  她竟然從太韶堡的東南邊走到最偏遠的此處,還曝曬在大太陽下,也不知該找遮蔭處走,真是不要命了!

  「不是嚷著要睡覺去,大中午的,出來亂逛?」他的怒氣已經累積到一個程度,只要哪個不識相的說錯話,馬上有滾成火焰噴人的可能。

  他現在才知道,太韶堡裡面的登徒子處處都是,一路上,要請她吃冰、逛街、聊天、買胭脂花粉的人簡直可以組成一個軍隊,要不是他動手清理,他的兔兔早就被拐跑了。

  「天氣熱嘛,沒人幫我扇風,睡不著。」她是想念他結實的胸膛。

  「理由真多。」

  「塔裡要比這裡涼快多了。」

  「怕熱就不要挑這時間出來,連大黃狗都賴在門邊乘涼,你一個人要是熱昏了怎麼辦?」塔,她還是想回去嗎?

  「這些話你說過很多次,不用一直重複。」他老愛嘮叨,但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煩,被人家關心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她很珍惜的。

  紫君未睨看她人小鬼大又老氣橫秋的模樣,想不到他拋下公務換來的卻是人家的不領情。

  「那裡是犯人工作的地方嗎?」

  「這裡是勞役場,等挖通,將有一座橫跨成都跟灌縣的通道,可以節省往來很多時間。」怕兔兔不瞭解,紫君未屈膝蹲下,找來石片在地上畫出兩地的位置,然後把交通的重要性說給她聽。

  起先,她是不懂挖洞有著什麼特別的意義,隨著紫君未的講解,她逐漸明白,瞭解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洞穴將會帶給兩地的民生多少便利跟繁榮。

  譬如東地出產的東西可以拿去西地交換需要的物資,有了這山洞,比搭船或徒步都方便太多。

  而他居然想到利用犯人的剩餘勞力做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

  紫君未把石片扔下,眼光堅定的看著下面勞動的那些人。

  「咦,他們在吵架耶。」因為遠,聽不見為了什麼亂起來。

  「有牢頭在,他會處理。」犯了罪的人情緒經常不穩,一個小摩擦就會迸出騷動的火花。

  「是嗎?兔兔看他處理得很差呢,還用鞭子抽人。」她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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