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妳……妳別哭,別哭嘛!我最怕妳哭了。妳一流眼淚,我就胸口發疼,手忙腳亂了。」他一副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好!我不哭。可是你要告訴我到底為什麼?」我吸了吸鼻子,沙啞地開口。
「什麼為什麼?」他見我不哭了,似乎又準備裝傻。
「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騙我!你根本不在乎我……」我也不甘示弱,開始耍起無賴。「哇!我怎麼會這麼歹命啊!有人這麼狠心,連我快哭瞎了,都不管……哇……啊……」要知道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眼淚,大部份的男生都會自動投降的。
「好好好。我說我說,行了吧……」他高舉雙手,一臉無奈地開口。
「快說!快說!」我收起眼角好不容易「ㄍㄧㄥ」住的一滴水珠,迫不及待地看著他。
「其實……」
「……怎樣?!」我張大眼睛等著。
「就是……」
「……是怎樣?!」好緊張喔!
「因為……」
「……因為怎樣咩?!」我有些不耐煩了。這人該不會又想唬弄我吧?
「其實就是因為……」他好不容易一鼓作氣說了六個字,結果還是廢話。
「到、底、是、怎、樣、啦?!」我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自牙縫擠出,並且掄起拳頭向他逼近,打算來個嚴刑拷打。
「我哥他有喜歡的人了啦!」他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可惜的是……
「廢話!」我大叫。「這還用得著你說嗎……他喜歡的人,不就是敝人在下我--裴琳啊!」我像個連珠炮似的吼他。
「不是,不是說妳啦!是別人。他心裡真正喜歡的另有其人。」他急急地解釋。
我聞言楞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口:
「另有其人?!是誰?!」
「我……我不知道。」他有些心虛地說,目光不敢正視我的。
「你既然知道另有其人,又怎麼會不知道是誰……」我狐疑地開口,更緊盯著他的臉,想找出一絲破綻。
「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誰。不過……我知道那個人拒絕了我哥。可是,我哥的心裡卻還記著那個人。」
「那,他為什麼要和我交往?」聽了他的話,我反而更加不解了。
「我猜大概他是想忘了那個人吧!」他聳聳肩,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
「是嗎……」我半信半疑地開口。原來張柏宇曾經被人拒絕過啊,這可真難得呢!到底是哪個神秘女孩會放棄這麼優秀的男生咧?「那,我現在該怎麼做?」我有些不忍心再次傷害張柏宇了。
「所以妳不可以再刺激他了,就當他是個大哥哥一樣。一切『外甥點燈籠』--照舊吧!」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地說。
「這樣喔……好吧!反正現在我也不能和他撕破臉,我還得靠他替我伴奏呢!」吃虧又蝕本的事,我是不做的。再說,我也一直希望能有個哥哥來疼我,這下可一舉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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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張柏宇其實另有心上人後,我便很仔細地觀察他對我的一舉一動。果然,在他的言語裡,那些看似情人間的關懷問候,其實不具任何真正愛情成份。在他的眼裡,我看不到濃烈深厚的愛意。他對我做的事,例如等我上學、寫小紙條、送我回家、送我花、巧克力,甚至小禮物什麼的,都只是模仿著男女交往的步調,都只是似是而非的愛情遊戲。知道了這些,我鬆了一口氣,起碼我不再擔心是我欺騙了他的感情。
就這樣,他依舊照著他的方式「和我交往」;我也依舊假裝不知情地當他的「女朋友」,一切沒改變。
很快地,三年級上學期的期末考就要來臨了,而隔天,無忌就要去美國了,這讓我心神恍惚,無心準備考試。
「裴琳!妳怎麼在發呆?」張柏宇的聲音響起,拉回出神的我。
考前的星期日,他仍然來替我複習功課,可是我卻失神了。
「沒……沒什麼!剛才你說什麼?」我低頭找著書上的重點,不敢看他。
「……妳知道了,對吧?」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嗄?知道?知道什麼?」該不會他看出我已知道他有心上人的事了吧?
「無忌他……他要出國了!」他痛苦地閉上眼,擠出這一句。
「喔。」嗟!嚇我一跳!還以為他……不過,無忌出國,他應該很高興啊,幹嘛一臉痛苦的樣子咧?難不成是因為少了競爭對手,所以難過吧?真是變態!我在心裡罵他。
「其實妳還是喜歡上他了,對吧?」他看著我,有些忿忿不平。
「我……我……對不起。」我還能說啥咧?感情這檔子事,不論先來後到,也沒長幼有序的規定,所以我只能說Sorry。
「為什麼?為什麼妳要喜歡他?」他突然激動了起來。
「我……我……」我被嚇住了,說不出話來。
「我不准!我不准妳喜歡他!妳不能喜歡他,聽到了沒?」他搖著我的肩膀,對我怒吼著。
我驚恐地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我很想安慰他,卻怕一開口,更加刺激他。幸好,他沒再對我有任何舉動,嘶喊過後,他像洩了氣的皮球,攤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你還好嗎?」我不敢靠近他,退後了幾步,出聲詢問著。
「……他要走了……妳……難過嗎?」他的聲音沙啞,情緒稍稍平靜了。
「……難過!想到他要離開,我的心就像千萬根針紮著,疼得難受。」我在位子上坐了下來,和他相對。
「對不起,剛才對妳大吼大叫的。」
他抱歉地看著我,臉色也恢復正常。
我搖了搖頭。「沒關係!其實我才對不起,白當了你那麼久的『假女友』,讓你誤會了,真對不起。」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他苦笑著,眼神的哀愁和無奈卻逃不開。
「還是朋友嗎?」我問。
「當然!妳當我是,我就是!無忌出國的這段時間,我更要好好替他照顧妳。免得他回來找我算帳!」他又回復到那個健談爽朗的「張柏宇」了,剛才的一切彷彿沒發生過。
「我當你是朋友,更把你當成哥哥,以後就請多照顧嘍!」我已能坦然面對他了。
「當然,我會『用力』照顧妳的!」他故意不懷好意地笑著,還摩拳擦掌準備出手的樣子。
「哇!好可怕!」我故意躲到一旁去。
「站住!別跑!」他伸出魔掌準備逮住我。
「啊--大俠饒命哪!」我笑著討饒。
「好!放妳一馬!快來用功,考完試才能輕鬆。」他收起玩心,像個老學究一樣對我說。
「是!老師!」我認命地回到桌前,繼續人生第五件大事。前四件是吃、渴、拉、撒。咦!少一件|睡,被我忘了……算了!就讓它排第六好了,誰叫「讀書」比「睡」重要一點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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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忌出國的前一天晚上,我照例上「天堂」賴著他,誓言黏到最後一秒。因為我真的很不安,怕他這一去,就會忘了我,再也想不起「裴琳」是誰了。
「這送給妳。」他拿出一個小錦盒,遞給我。
「是什麼?」我邊問邊接過,打開的剎那,我的淚腺又作怪了,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直直落。
「別哭啊!妳不喜歡?」他狀似要收回。
「喜歡!喜歡!」我連忙搶回。
他從盒子裡將它拿起,那是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子的本身沒什麼,但它的墜子卻是一隻戒指。
「我不能承諾妳什麼,這只戒指是我父親送給母親,母親又留給我的遺物。她在信裡交代,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心愛的女孩,並打算和她終老一生的話,就把戒指送給她。」他緩緩地說著戒指的來歷,並替我掛上。
我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這時候,我又怎麼懷疑他的真心呢?
「等我!等我回來,等我成功的那一天,我會親自替妳戴上它,好嗎?」
他親了親我的額際。我點頭答應他,並取下脖子上的紅繩,紅繩下繫著一塊玉珮。
「這是出事那年,我爸找人訂作的,說是玉能驅邪煞保平安。背後還刻了字,你看!」我將那塊龍形玉珮的背面翻過來讓他看著。
「非得綵衣,龍嘯玉林。」他輕聲念了出來。
「這是我爸的打油詩,裡頭藏著我的名字。現在我也把它送給你,要你不管在哪裡,只要看到它,就會想起我,好嗎?」我示意他低下頭,親手為他掛上。
這兩樣信物的交換,代表我們對彼此的承諾。多年之後,或許人事已非,或許滄海桑田,但總能睹物思人,聊慰相思。
隔天,我沒送他上飛機,只在「天堂」上看著萬里晴空,猜想著哪一班是將他載往那個陌生國度的飛機。我在冷掉的咖啡裡滴下他離開後的第一顆眼淚,在曾經有過他的味道的溫室裡寫下他走後的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