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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唐浣紗

  原來淚水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鹹鹹澀澀地滑入胃底,教她悲痛得幾乎要暈眩。但她依舊強迫自己冷淡,她要讓仲堯恨她,對她再無愛情。總有一天,他對她的恨也會淡去,完全忘記賀湘彌這個人,忘記那段夢一般的回憶……

  好痛苦……心碎的滋味竟是如此痛苦,誰來教教她要如何撐過去?

  展仲堯瞼色驟變,惡狠狠地瞪著她,凌厲的目光幾乎要將她撕碎。「很好、很好!我總算完全明白了。拜你所賜,我終於見識到何謂「蛇蠍女」,終於明白一個人的心可以多惡毒、多貪婪,一個人可以多不知羞恥!」

  他的語氣像是夾了冰霜,一字一句地攻擊著她。「賀湘彌,我詛咒你!我但願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冷冽地撂下話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決絕地離去,步伐又快又急,像是在發洩滿腔的怒火,更像是要完全揮別這段荒謬的記憶。

  ……終於走了嗎?湘彌不敢回頭,死命地咬住下唇,不允許自己哭出聲,更不許自己追上前去。隱忍已久的淚水潸然滑落臉頰,她知道,他們之間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她成功地把仲堯氣走了,往後,她的人生將會是一片死寂,沒有未來、沒有憧憬,更不會有—絲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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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魂落魄地過了好幾天後,湘彌每天努力地上班、下班,並拚命找機會加班或兼差。日子很規律,她看起來好像過得很忙碌、很充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生活忙不忙碌,對她而言都沒有什麼兩樣,因為,她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這天下班後,她默默地打卡離開公司,獨自走在下著毛毛細雨的街道上。她不想吃晚餐,也不在乎細雨打濕了她的頭髮。她只想一個人走一走,讓心情完全沈澱下來。

  雨勢越來越大,她卻停在一間蛋糕店前不肯離去,眼神迷濛地望著櫥窗裡的漂亮蛋糕。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於——仲堯的生日。

  還在新加坡時,她曾興致勃勃地想著要如何替仲堯慶生。那時的她好興奮、好快樂,她甚至計劃要親手做一個巧克力蛋糕。

  沒想到隔不到幾個小時,她就被迫離開他了。她沒有資格再見到他,更沒有資格為他辦生日派對、為他洗手做羹湯了。

  他現在還好嗎?是否離開台灣了?是否有人替他慶生?·他跟廖儷淇會如期結婚嗎?還是會退婚另娶別人?

  她不敢猜測他的狀況,只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仲堯有仲堯的未來,她則要過她自己的日子,兩人就像漸行漸遠的並行線,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

  黯然神傷之際,手機響了。湘彌接聽後,聽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嗓音傳來——

  「湘彌嗎?」

  「是,請問您是哪位?」她有些疑惑。手機號碼是新換的,很少人知道,而且,這個聲音雖陌生卻又有點兒熟悉……她努力地回想著。

  對方道:「我是廖儷淇的母親。」

  什麼?!湘彌一愣。是曾妍雲?她為何也在台灣?

  曾妍雲道:「我現在在你公司附近的「XX日本料理店」,可以跟你談一談嗎?我很想見你。」

  湘彌不知所措地抓緊手機,廖母連她上班的地點都知道,可見她也跟展仲堯一樣調查過她了。可她為何會來台灣,而且是在展仲堯之後出現?

  儘管覺得錯愕,湘彌卻毫不猶豫地道:「好,我知道那裡,我馬上趕過去。」

  不知為何,她對廖母始終有一份孺慕之情,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早逝的母親般。也許這個念頭很荒謬,但她卻完全不排斥廖母,甚至懷念著她溫暖的手。她很想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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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趕到餐廳後,她對侍者道:「我想找一位曾妍雲女士。」

  侍者點頭。「你是賀小姐吧?曾女士已經在包廂內了,請跟我來。」

  在侍者的引領下,湘彌穿越裝潢古典的日式迴廊,來到裡頭最隱密的—間包廂前。

  一打開紙門,她便看到曾妍雲微笑地端坐在內。

  「快進來,外面在下雨吧?」

  湘彌脫了鞋子坐下,曾妍雲立刻站起來,打開皮包取出乾淨的手帕,溫柔地替她擦拭濕漉的髮絲,宛如慈母般。

  「害你淋雨跑過來,真不好意思。是我不對,我應該派人去接你的。」

  「伯母?」湘彌受寵若驚,遲疑地看著她。「您為何會在台北?我相信您應該已經知道整件事了,難道您不恨我嗎?」廖母為何會對她這麼好呢?她是破壞廖儷淇婚事的大罪人,身為母親的她,肯定會恨她入骨的啊!

  曾妍雲把湘彌的頭髮都擦乾後才坐下,和藹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她。「我為什麼要恨你?其實整件事都是儷淇的錯,只能怪我教女無方,我才是應該感到愧疚的人。唉,儷淇實在是太任性了,她不該逃婚,跟王亞倫私奔到美國去,更不該濫用金錢,趁你危急時要你到新加坡來當替身。」

  她歎口氣。「儷淇已經回家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我又驚又羞愧。總之,都是我管教無方。儷淇這孩子太驕縱了,需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

  湘彌難堪地搖頭。「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錢而答應儷淇。我那時急需一筆錢救朋友,所以雖然明知不妥,卻還是答應她到新加坡去。」如果廖母痛斥她,也許她還不會這麼羞傀,可廖母慈祥的表情卻讓她覺得好不安。

  曾妍雲握住湘彌的手,語氣堅定地道:「不是你的錯!孩子,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了。我知道你的成長過程有多麼艱辛,知道你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孤兒院去,這一路都是靠自己走過來的,你吃的苦比誰都多,根本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說著說著,曾妍雲的眼眶漸漸泛紅。「是我對不起你,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

  「伯母,請您別這麼說,您並沒有虧欠我什麼啊!」

  曾妍雲潸然淚下,更加抓緊湘彌的手不肯放。「全是我的錯!當年我真的是鬼迷心竅,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給別人!我好後悔,我鑄下了滔天大錯……」

  湘彌聞言,訝異得無法言語。曾妍雲說了什麼?親生女兒?這是什麼意思?好像有一枚炸彈在她腦中炸開,她震驚到無法思考。

  「你是我的女兒!」曾妍雲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媽媽對不起你!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當你的母親,我該被天打雷劈,我更不敢奢求你會認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沒有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送給別人撫養……」

  「伯母……」湘彌語調發顫,深怕自己聽錯了。「您……我真的不懂您的意思……」雖然她跟廖儷淇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可她完全不敢猜測自己與廖家有任何血緣關係,只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巧合罷了,畢竟天底下本來就有容貌酷似的人。

  「你是我的女兒,千真萬確!」曾妍雲哽咽地道:「你的母親是黃月芳,父親是賀家良,對吧?家良是手藝精湛的廚師,月芳則精於裁縫。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沒過世前,應該是從事餐飲業的?而且,月芳的左大腿內側有塊拳頭大小的傷疤,沒錯吧?」那是在新加坡時,有一次月芳做家事不小心扯到電線,被熨斗燙傷留下的。為了怕湘彌不信,所以她才把它拿出來講。

  湘彌驚訝不已,廖母為何會知道這些事?而且還知道得這麼詳細?沒錯,在她殘存的童年記憶中,父親開了問小餐館當廚師,母親則幫忙跑外場,閒暇時,母親還會替人家裁製衣裳,貼補家用。在她四歲那年父母因意外而去世,舉目無親的她才會被送到孤兒院。

  也許廖母僱用徵信社可以勉強查出她父母的名字及職業,可怎麼會連她母親身上的傷疤都一清二楚呢?

  曾妍雲傷痛地道:「我萬萬沒想到月芳和家良竟會在壯年時就離去。唉,都是我的錯,我害你吃了好多苦……」

  歎了口氣,曾妍雲繼續說道:「事情發生在二十幾年前,那時我住在新加坡,丈夫是政治名門的後代,在家族刻意地栽培下,他順利地踏上仕途,官運十分亨通。在外人面前,他是個前途無量、正直顧家的年輕議員,但,只有我這個當妻子的知道他有多麼的風流花心,外遇對他來說根本是家常便飯。我那時好傻,怕毀了他的政治前途,所以一直隱忍著,不敢爆發出來。可我的忍耐卻讓他越來越得寸進尺,他不但在外面玩女人,甚至在我懷孕的最後那幾個月,趁著公事之便,常常滯留在香港,包養一名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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