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神傷之際,電話響了,管家在起居室接聽後,走進廚房對她道:「少夫人,您母親的座車已經來到展宅門口,她說想看看你,跟你聊一聊。」
什麼?湘彌悚然大驚。廖儷淇的母親?天啊!曾妍雲為何會突然出現?是不是被她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或是……廖儷淇已經回到新加坡來了?
訂婚那天,長年住在寺廟裡的曾妍雲並沒有出席,當時她還悄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今天她會突然來訪。
「少夫人,你先別急。」管家看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很體貼地道:「你先去迎接老夫人吧,點心我來準備就好。老夫人喝花茶可以嗎?這裡有英國頂級的玫瑰花茶,希望老夫人會喜歡,我還會準備一些點心,如果老夫人有時間的話,就請她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嘛,你們也好一段日子沒見面了。」
「好……」
湘彌緊張地前往客廳,剛踏入,便看到女僕領著一位衣著保守、氣質典雅的中年婦人進來,她的年紀大約五十幾歲,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堅毅,與廖儷淇的奢華氣質截然不同。
曾妍雲坐下後,湘彌只得硬著頭皮坐到她對面,支支吾吾地低喊:「媽……」她的語調微微發抖,非常害怕廖母會當場拆穿她的身份。畢竟她可是廖儷淇的親生母親,很有可能察覺出「女兒」的異樣。
曾妍雲端坐在沙發上,微笑地看著女兒。「突然來訪,不會給你造成麻煩吧?因為我剛好到附近訪友,所以想順便過來看看你。」
「不會……」湘彌鼓起勇氣看她。望著婦人灰白的頭髮以及唇畔的笑意,一股陌生的暖流突然包圍全身。好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廖母,為何竟會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她幾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位氣質堅毅的婦人,更喜歡她那恬靜的笑容。
管家端來茶點,湘彌親自起身接過茶盤,恭敬地放在茶几上。「媽,請您喝喝看。我不知道您要來,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希望這茶點還合您的胃口。」
湘彌很自然地就想接近曾妍雲,她覺得她的身上有股母親的味道,那是一種會令人覺得放鬆的香味。似乎,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曾嗅過這縷香味……她隨即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對方可是廖儷淇的母親啊!她並不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早就去世了。
曾妍雲接過花茶,若有所思的視線始終盯牢在女兒臉上。真的好奇怪,上一次在電話中,儷淇破天荒地對她說了「對不起」,害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而今,坐在對面的明明是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可為什麼這感覺卻是有點兒陌生呢?
至少,儷淇從來不曾以這麼恭謹的態度對她說過話。儷淇總是一副愛理不理、不耐煩的模樣,除了要錢,母女倆早在多年前就無話可說了。
為什麼儷淇的態度會突然變得如此恭敬呢?曾妍雲啜了口花茶,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你訂婚也一個月了,還適應這裡的生活嗎?」她很意外地發現,女兒的打扮很樸素自然,臉上幾乎沒有化妝,只有淡淡的唇彩,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爽秀氣——這和她之前非名牌不穿,而且熱愛濃妝艷抹的打扮差好多。
「我很好。」湘彌露出羞赧又幸福的笑容。「仲堯對我很好,這裡的人也都很親切,管家還教我做了好多菜。對了,媽,倘若您不嫌棄的話,留下來一起用晚餐吧,是我做的意大利面。」
「你做的菜?」曾妍雲很驚訝。「你會做菜?」她記得女兒還住在家裡時,連開水都不會燒,壓根兒沒進過廚房,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會做菜?
「還在學習階段啦!」湘彌笑道:「反正我在這裡也沒其它的事可做,所以就學學怎麼燒菜。管家的手藝非常好,教了我不少烹調技巧,仲堯也好喜歡吃我做的菜呢!」
儷淇會燒菜?看著女兒燦爛的笑臉,曾妍雲更加錯愕。印象中,儷淇只有在收到珠寶等貴重禮物時才會露出如此甜美的笑容,想不到她現在居然會為了未婚夫喜歡吃她的菜而笑意盈盈,這……這真的是儷淇嗎?
曾妍雲低頭,瞥見儷淇右手的食指上貼著OK繃,忍不住關心地問:「怎麼了?你的手受傷了?」
湘彌很不好意思地笑說:「沒什麼啦!前幾天我跟管家學習熬煮高湯時,一不小心就被熱湯給燙到了,都怪我笨手笨腳的。」
曾妍雲忍不住執起女兒的手,湊到眼前仔細地看著,嘴裡不忘叮囑道:「要小心點兒啊,廚房裡都是些熱湯熱油的,你自己要多留意。」
輕輕撫著女兒的右手,來回摩挲著,突然,曾妍雲的視線凝聚在某一處,久久不語,半晌後,她眼眶發紅,哽咽道:「你……自己一定要多注意點兒,看到你受傷,媽……媽好心疼……」她的淚水掉了下來。這是她的女兒!這真的是她的女兒!
「媽?」湘彌嚇壞了。「您怎麼了?我的手只是燙傷而已,一點兒都下痛,您別哭啊!」她慌了,不明白廖母為何會突然哽咽啜泣。
曾妍雲緊緊抓住她的手,淚水不斷淌下,雙眼牢牢地盯住她。「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沒有好好地照顧你,我甚至連你的訂婚宴都沒有出席,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我真不知該如何彌補你……」
「媽,沒關係的。」湘彌抽出面紙,手忙腳亂地想安慰她。「訂婚只是一個形式,您來不來我部不會介意的,別哭啊……」她心底驀地打了個突,廖母為何會突然情緒失控?而且,她好像話中有話似的……
「我真的是個很糟糕的母親……」曾妍雲以面紙拭著眼角的淚,依舊抓住女兒的手不肯放。「我知道你對我這個媽有許多怨言,但,現在親眼見你過得很幸福,跟仲堯也很恩愛,我就放心多了。女兒啊,媽要告訴你,我是相信仲堯的人品,才會答應這樁婚事,絕對不是如外界所揣測的,是貪圖展家的巨額聘金。」她早就潛心禮佛了,就算展宅送來聘金,她也只會把它當成女兒的嫁妝,一併送給她,所以錢的多寡對她並沒有任何意義。
「媽,我知道。」湘彌輕拍廖母的手,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以為廖母是她的親生母親,正不捨地叮嚀著即將成為人婦的她。
廖母又堅定地道:「關於之前和仲堯有關的許多傳聞,我覺得有必要好好地跟你澄清一下。外界都謠傳他前兩任未婚妻死於非命,甚至是被他所謀殺,這真是無稽之談。仲堯這孩子行事低調,他來自蘭卡威,即便白手起家地創造出營建王國後,也還是不喜歡曝光。我也是在多年前,透過一位展家的耆老才認識他的,我很清楚他的為人。」
她進一步解釋。「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是他的青梅竹馬,兩人在蘭卡威一起長大,女方是名門後代,獨具慧眼地愛上年紀輕卻才華洋溢的仲堯,而女方家長也很開明,支持他們訂婚,沒想到訂婚兩個月後,女方卻因家族遺傳的心臟方面的疾病而猝死。這對仲堯打擊很大,他差點崩潰。後來,他成為「展氏集團」的總裁後,和一位家教良好的宮家小姐交往,兩個人也計劃著結婚的事,但誰也沒料到,在訂婚一個月後,那位小姐去中東遊玩時竟遇到了大規模的暴動,並因此而喪生。唉,這一切都是意外。」
廖母深深歎息。「我們這些長輩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很心疼仲堯在情路上連受重創,卻無力為他做些什麼。最可恨的是那些壓根兒不知實情的人,他們竟然胡亂地猜測,在那邊無中生有,說什麼仲堯克妻,甚至說他涉嫌謀害兩任未婚妻,真是太過分了!」
她抓緊湘彌的手,眼底滿是憐惜。「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是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骨肉,媽絕對不會把你交給一個壞男人的。倘若不是欣賞仲堯的人品,媽也不會代你決定這樁婚事。」
「媽,我知道。」湘彌應著,一顆心卻變得悶悶的、痛痛的,慢慢地,那股痛楚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好心疼,原來他在情路上飽受這麼多的折磨,雖然曾有兩位心愛的女人,最後卻都匆匆地離他而去,而大受打擊的他還得忍受外人殘酷的揣測,說他克妻、說他謀財害命……
天,湘彌只覺得此刻彷彿有一把利刃正狠狠地剮著她的心。她痛恨那些傷害仲堯的人,她心疼他所受的苦。對於愛情,他是否曾經絕望過?也許,他早已失去了愛人的勇氣。
可看看她,她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她賀湘彌是個騙子,她正一步一步地傷害著她最深愛的人!她明明知道整件事發展到最後會是個令他難堪的結局,可她卻無力挽回,只因她是個冒牌貨,是個一直騙著他的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