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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陳毓華

  他完全掌握閻瑟貪贓枉法,想以下犯上的實證。以前不說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大家都在一艘船上,鑿了洞,也淹死自己,沒必要!

  「程門笑……哼哼哼哼,這樣就想扳倒我?你也太小看我閻瑟了。」

  「我要是小覷大人就直接把人從府裡帶走了,可是我不想讓我和金玉重蹈永無寧日的追殺,我只要她,其餘的都好談。」金玉是他的大原則,至於其它都是小原則,可有可無。

  閻瑟用長指敲著瘦頰,精光四射的眼有著思索。「程門笑,老夫這些年似乎是忽略了你……」這般精采的人才居然讓他暗藏在府中多年沒發現,可惜啊。

  看似無奇的相貌,他依稀記得此人跟蕭炎是一同入府的。

  多疑成性的他不禁瞄了一旁的蕭炎。

  蕭大紅人被他這眼看得心驚膽跳,他不會要由紅翻黑了吧?

  「我無德無能,借丞相府三餐一宿,無以為報。」多雙筷子吃飯對閻瑟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他會一生一世的對金玉好,當作報答閻瑟。

  「為我所用就是報答我!」

  「我剛剛說了,我不想報答你,可是我用生命保證我會照顧愛護金玉,一生不離不棄。」

  「好個軟硬不吃!」

  「是你太固執!」

  「既然不為本相所用,那就看你有沒有命走得出這間大廳。」薑是老的辣,翻臉不認人,這就是他閻瑟的一貫作風。

  「我既然敢進來,就沒有怕過。」程門笑臉色如昔,從進來至今絲毫沒變過。

  閻瑟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中居然也起了毛。這人看似無膽卻是不然,語氣如流水抽刀,斷水水更流。

  「你是天下第一個敢威脅老夫的人。」

  離開舒適的座位,他背著手,行來踱去。

  「我還有很多女兒,每個容貌都不輸玉兒。」

  在聽過蕭炎的報告之後,說實在的他對程門笑也起了一定的愛才之心,如今針鋒相對,他字字綿中帶針,即使絲毫不賣帳,閻瑟反而對他更是另眼相待,能攏絡自然是最好,再者……七皇子日昨的「串門子」也讓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不要!」他拒絕得一乾二淨。

  「做人要知好歹。」閻瑟臉沉了下去。

  「說不要就是不要。」

  「沒得商量?」

  「把金玉還我。」

  「你太囂張了,這屋簷下沒有人能跋扈得過我!」他看著一個個垂眉斂目的僕役,得意揚揚。

  「我只是來討人。」他對野心、權力這些玩意一點都沒興趣。

  「你死心吧,兩日後玉兒將改嫁蕭炎。」閻瑟拂袖。

  小螞蟻妄想推倒大樹,癡人作夢!

  既然不肯為他所駕馭,那就毀了他。

  「程兄,丞相的好意可不是人人都有,你別不識好歹。」用眼睛將程門笑拚命砍殺的人居然出來打圓場。

  「你進丞相府是為了她?」將從前的蛛絲馬跡連貫,原來拿著線頭的人是一笑傾人城國的伊人。

  「她就要是我的了!」不管是挑釁也好,願望即將滿足也罷,此刻的蕭炎是志得意滿,彷彿得到天下。

  「我不信!」

  「事實擺在眼前。」

  他還是那三個字。「我不信!」

  「程門笑,信不信由你,你儘管自欺欺人吧。」

  「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自欺的那個人。」恩斷義絕,竟也到此地步。

  「那我們就在戰場上見真章吧!」

  「恩義已還,今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麼。」相遇之情,知遇之恩,那些年少往事已隨風去。

  「我也無話好說。」蕭炎鷹般的眼淡淡掠過少有的溫情,也只是瞬間,瞬間無蹤。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前途的自由,一旦抉擇,毫不後悔的往前飛;即便路途不同,曾在交會時互放過光芒就是輝煌了。

  無話可說,也就等兵戎相見了。雖然那絕對不是他想見的情況。

  「我剛剛說過,你不會以為丞相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吧?」安靜半晌的閻瑟陰惻惻出聲。

  握有不利於他證據的人豈能縱虎歸山?這可不是他閻瑟做事的方法。

  他喜歡斬草除根!

  看準了程門笑只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書生,衛兵只有意思意思的出來個小貓兩三隻。

  但是每隻小貓都拿長矛利刃。

  「我既然敢來又何懼你的武力?」

  「看不出你文弱書生,口氣闊比天河?」

  「金玉是我妻,下次我再來,我會光明正大的把她帶走!」

  閻瑟一掌拍桌。這輩子他平步青雲直上,就連當今聖上說話也要對他諸多忌諱,這在他眼中宛如小蟲的男人……「跟老夫作對,你找死!」

  程門笑沉靜不張狂,語氣卻堅定如盤石。「我只要我的妻。」

  再擊一掌,桌子上的瓷器乒乓作響。「休想!」

  眼看刀刃已將架上程門笑的脖子--

  「哎呀,我說師傅你進來丞相府一待就幾個時辰,我在外面等得腰酸背痛,到底,你跟閻大人的要事商量好了沒,要是妥當,我們要出發了!」一派風流倜儻模樣的善詠出現得分毫不差……就像他早就守在外面看著裡頭的一舉一動。

  「殿下?」閻瑟跟蕭炎同樣駭了一跳。

  他們剛剛說的話沒被善詠聽了去吧?

  「大家都免禮了。」他表現得落落大方。

  「殿下……是怎麼進來的?」駐守的衛兵跟下人都死絕了嗎?竟然沒一個來通報的?

  「丞相大人,我跟大家說想給你驚喜,你可別怪罪那些人啊。」從他師傅身上學的四兩撥千斤真好用。

  閻瑟瞠目。

  「殿下跟他的關係……」

  「哎呀,丞相,你這樣開門見山的問我會害羞。」

  呃?哪裡害羞了?

  「就這樣,丞相,過幾日本殿下有空了再來找你喝茶聊天。」他很弟兄的、很沒架子的扣住程門笑,大大方方走出深似海的丞相府。

  第八章

  「欸,不用感謝我的救命恩情。」出了丞相府,上了預先安排好的馬車,善詠馬上把不規矩的手收起來。照他師傅嚴肅的個性不想吃冷眼丸還是自動自發的比較好。

  「沒人叫你來。」肩上的傷痛比不上聽聞蕭炎要將金玉佔為己有的激動。他閉上眼,本來就不佳的臉色更顯灰白。

  雖然碰了一鼻子灰,還是有人再接再厲不怕受挫的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師傅,你走投無路了吧?你很需要我對不對?」

  「聽起來你很幸災樂禍?」他聲冷、音冷,少見大悲大喜如他也有亂了分寸的時候。

  「我哪敢?人家是關心你跟師娘,你們要是不能團圓,我的心也不好受。」就算敢也抵死不能有所表現。

  「你要是肯安靜半晌我會覺得你表現得更有誠意。」封閉的空間並不晦暗,這邀功的傢伙卻嘰哩呱啦個沒完。

  「師傅,早就知道你是無情的人,利用過我後就不管人家的感受了。」他要不是殿下的身份實在非常適合去當戲子--唱作俱佳。

  「我哪裡利用你?」

  「利用我的銀戰神……好啦,銀戰神是你一手訓練出來的。」

  「讓我下車。」他拒絕跟這麼聒噪的人共處。

  「你不顧師娘的死活了嗎?」嘿嘿,就知道凡事打著師娘的招牌絕對就是一枚免死金牌。

  「我自己會想辦法!以前我說過你沒有君臨天下的命,不管你怎麼巴結我都沒有用,天命不能改。」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認了啊。」這冷水又不是第一次潑,就當沐澤在師傅「愛」的光輝下……

  「知道就別再跟著我,我不會為你改命的。」

  「誰要你做那種逆天的事了,那種每天坐起來要擔心被刺,被害、被兄弟背叛的座位,你不信我不在乎那撈什子的皇位?」

  若要在歷史留下美名,則當個明君,明君,要有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的精神,當暴君,是容易多了,管他臭名還是沒名,隨心所欲。

  這些呢,也都不要緊,坐上皇位之前,事先就會被師傅罵到臭頭。

  老實說,年少時的他的確把繼承大統當作唯一的野心,而且放眼所有的兄弟,有才華的沒腦袋,有思想的沒人緣,有野心的缺乏輔佐能人,他有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才幹,而且自信只要手握左文曲程門笑,右破軍胡吹雪,政事、兵術,文武傍左右,到時候百年江山都將歸他一統。

  傲笑群雄一點都不難。

  「我不知道你何時改變的想法,也不想知道。」他對別人的冷淡不是從今天才開始,偏偏就是很多人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師傅,我怎麼聽起來你的胳臂都是往外彎的,我這徒弟很不得你疼愛耶。」

  程門笑白他一眼,不再同他辯駁。多說無益。

  「我說師傅啊……師娘要生肌愈骨的仙丹妙藥為什麼不來問我?我身上就有好幾顆的九轉大還丹,我家的藥倉也是應有盡有,再不濟,皇宮裡也隨便你翻……我們交情不同嘛。」

  「她不清楚你的來歷,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背著那麼大來頭。」可是那份肯為他犧牲的心卻那麼撼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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