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是朋友,所以不想給你添麻煩。」夏雪扯出慘淡的笑容,燦爛不再,掌心撐住地板,想起身,終止這讓人無法隱藏心事的距離。
他靠得太近,近到能讓她聞到他的鼻息,微熱的氣息讓她覺得軟弱,讓她渴望擁有一個肩膀,一個能供她哭泣的肩膀。
但是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尋求依靠是個無底洞,只要一開先例,就會不住的沈淪。
因為明白自己的堅持,夏雪知道自己必須起身,將心中殘留的渴望消滅,只是雙腳已麻,在她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她又跌回地上。
夏雪捂起臉,像是厭惡自己連雙腿都不聽話了。
滕立宇無語,明白她亟欲將他推拒在心門之外的心態,心口有些喘不過氣來,更有說不出的躁鬱。
凝著她半晌,他終於還是先行站起身,將大掌伸給了她,而她並沒有拒絕。
拉起她的時候,滕立宇有些心驚,心疼於她的纖細,心驚於她小小的肩膀上,竟獨自撐起一個人的世界。
她沒有外表看起來的堅強,眼前的她太柔弱,像是一陣隨時可能消散的煙,而她竟然還堅持拒絕他的幫助,不讓他靠近。
他突然發現,他極為厭惡她的獨立;他突然發現,他想霸道的進佔她的心房,再也不管她的拒絕,無關征服,只是想將她納入羽翼之下,做她的牆、做她的樹蔭、她的托付與依靠。
念頭才起,他的大掌已有了動作。
將她輕輕拉起之後,大掌鬆開她的掌心,移向她的腰際,一個收手,將她抱個滿懷。
夏雪察覺了他的動作,舉起手想阻止卻已是來不及,整個人被擁入他的懷中,小臉埋在他的胸口,鼻腔裡滿是他的男人氣息。
她推拒著,卻只是被擁得更緊,滕立宇怎麼也不肯退卻。
「滕立宇,你放手!」她心裡一陣慌亂。
「我並不想吃你的豆腐,我只是希望你別妄想一個人扛起全世界,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滕立宇用著適當的手勁將她圈在懷裡,不讓她逃脫,卻也不會傷了她。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保護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他不想細思衝動的原因為何,他只想保護著她。
他不要她堅強,他不要她勇敢,他要她……到他的懷裡來,讓他知道她的感受,讓他分享她的喜悅悲傷。
在不經意裡,她流露出無助的情緒,讓他聽見她心在哭泣的聲音,可是她卻封起所有的出口,讓眼淚找不到出路,讓他找不到入口,他心急不已。
「不、不要這樣……」夏雪無力的想推開他的擁抱,卻徒勞無功,鼻腔裡儘是他的獨佔氣息,侵襲著她的感官,讓她的心防逐漸被瓦解。
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句話,在她的心頭重複著,像是一句最美麗的諾言,雙眸被淚霧模糊了焦點,孱弱的心為他悸動不已。
夏雪搖著頭,難過的發現,就算再怎麼否認,事先再怎麼約法三章,都無法阻止愛情。
她的心,正為他跳動著,一下一下都在重複著他的名字。
愛情,在不經意的時候,闖入了兩個人的心房,再也無法回到原本單純的世界。
兩人緊擁著,久久不放。
事實上,是滕立宇擁著夏雪不放,而夏雪也從強烈的推卻,到被動的被抱著。
這不是滕立宇與女人最接近的距離,卻是最讓他感動的一次。
肌膚相親雖然零距離,但是心裡卻有著藩籬,以前的他不曾意會到其中的差別,現在他的心思卻格外清晰。
「願意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嗎?」滕立宇仍箝制著她,只是微微鬆開力道,讓自己可以低頭直視著她的眼。
「可以放開我了嗎?」夏雪仍是冷冷的回答。
雖然有感覺到心情的震動,但是理智的部分仍覺得不應該,她仍想懸崖勒馬,獨立的她早巳習慣自己處理事情,她將剛才情緒的失控視為一種意外的脫軌。
「你不打算告訴我?」感覺到她的抵抗,滕立宇的怒氣陡然上升。
「真的沒事。」夏雪露出微笑,試圖將兩人的曖昧當作一陣輕風。
這樣的動作與反應惹怒了滕立宇,激起他的驕傲,他不再強留住她,手勁稍收了些,意欲掙脫的夏雪一個踉蹌,就退了開來。
出於直覺,滕立宇伸出手,擔心她會因此摔傷,但是她避開他的援助,踉蹌幾下,止住了跌勢。
滕立宇瞇起眼,幾乎不敢相信她還是拒絕他。
手中的行動電話響起,他查看了來電號碼,認出號碼是屬於一個對他極為不滿的董事,滕立宇挑了挑眉,眸中帶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疑惑……
他趕到這裡到底來做什麼?!
明知道公司裡已經有些人故意要抓他的小辮子,存心讓他難看,他卻一時像鬼上身一樣,一聽到夏雪可能有危險,他就直接衝到香草魔力花苑來,專程來碰根軟釘子?!
他讓電話持續響著,並不打算接,反正再怎麼趕也來不及回去剪綵,就讓那些對他不滿的人去發揮吧,以自己的實力,他不相信那些人真能對他怎麼樣。
兩人的氣氛尷尬,只有不放棄的電話鈴聲在空氣中迴盪著,滕立宇凝著一直低頭不語的夏雪,似乎正等待著什麼。
一直到電話終於不再發出哀鳴,空氣裡一片寂靜,執意沉默的夏雪終於揚起頭來。
「很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接受……」她望向他的黑眸,溫柔卻堅持的說。
「沒有辦法接受什麼?」滕立宇的聲音揚了幾分,聽得出有幾分怒氣,氣的是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跟這一個女人牽扯不清,搞得自己連情緒都不穩定了。
「……」夏雪紅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卻發現她無法說出接下來的話。
「你以為我喜歡上你了?」滕立宇挑釁的朝她走了一步,開了口,才知道自己說了這麼幼稚的話。
夏雪凝著他,不說一句話,卻也不否認。
她的表情讓滕立宇覺得難堪,第—次對個女人找不到台階可以下,因為他竟無法否認,他的確是有點喜歡她,甚至……程度還超過自己的想像。
可是,她卻拒絕了他?!
滕立宇搖頭再搖頭,唇邊緩慢揚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黑眸逐漸變冷。
「你對自己的自信,真讓我替你捏把冷汗。」他的薄唇勾起,犀利的眸光像針一樣的剌向她。
夏雪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陷入一種深切痛苦裡,卻無法掙扎,只能讓自己一徑的沈溺下去,聽著他更傷人的話。
「你真的以為你的魅力無限?沒有男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你千交代、萬交代,就是要我別喜歡上你,是吧?!」他露出殘酷的微笑,開始武裝自己,試圖讓自己跳離這不曾有過的難堪。
夏雪咬著唇不發一語,對於他傷人的話置若罔聞,那樣子像是毫不在乎他所說的一言一語,只是,她的心頭沈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夏雪……」滕立宇喃著她的名字,卻不再有著溫柔的親暱,反常的帶著冷淡,莫名的揪著她的心。 「就當我雞婆,沒事跑來你這裡受悶氣,我不會再出現,你也省得一再的提醒我,要我別喜歡你。」
他的俊容冰冷,痛楚像空氣一般在她鼻尖遊走,她無法開口說話,深怕一開口,所有的疼痛就會傾巢而出,將她吞噬。
她一徑的沉默,像是她的另一種不層,滕立宇無法壓抑一陣陣的怒氣。
「在離開前,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他擰緊眉,眼神陰騺,口氣陰沈,顯示他的心情相當不好。「別再這麼自以為是,那會顯得你很可笑。」
他一步步的逼近她,像是噬人的狂獅,亟欲撕裂獵物一般,說出口的話,打得她全身一顫,臉色泛白。
她說不出話,只能僵硬的點頭,胸口像是被掏空,泛出茫然的空虛。
滕立宇不明白自己為何還賴著不走,雙腳像是被下了奇怪的咒語般,無法往外移動,只能不停的靠近她,再靠近她,但說出的話,卻只是不斷傷害。
望著他指責的眼神,夏雪發現自己無法再面對他,只能惶然的背過身,一種無言的逃避,一種最後的尊嚴,不讓他看到嘴角的那一抹酸楚,不讓他知道,她其實受了傷……因為他的言語,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終於,她的動作讓他失去了理智,再也無法讓自己多停留一秒。
凝視著她的背影,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絕對、絕對不再踏進這間店一步。
下一秒,他倏地轉身,大步的離開了香草魔力花苑。
當滕立宇的腳步聲愈來愈遠,夏雪的身子也跟著軟了,在地上癱坐下來,明顯的苦澀沁入心扉……
是已經有眷戀了嗎?
為何,心口好空?
為何,心裡好痛?
雖是秋意正涼,她卻像是被困在冰窖當中,身體顫抖有如風中的殘葉,陷入痛苦卻無法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