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是個被老師們放棄的問題學生耶,你居然要延攬我進校隊?有沒有搞錯?」他一臉「你秀逗了嗎」的表情。
「至少我沒有放棄你不是嗎?你難道不想讓那些放棄你的人對你刮目相看?」她釋出友善的笑容,渾身散發有教無類的偉大光芒。
范剛城不語。她的話撼動了他。
見他還在猶豫,姚晶晶話鋒一轉,下猛藥。
「如果不希望我把你蹺課抽菸的事說給訓導主任聽,你就給我乖乖聽話。」拍拍他的臉,撂下威脅的話,姚晶晶瀟灑離開。
唉!軟硬兼施了,再不行,她實在也沒轍了!
范剛城心情複雜地看著姚晶晶的背影,陷入沈思。
她很相信他,他卻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然而,她的相信,燃燒了范剛城不曾被師長關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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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姚晶晶猛然驚醒,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靠,這麼晚了!我怎麼睡那麼久啊!來不及了,快快快……」她一面嘀嘀咕咕,一面整理儀容,飆出家門,放棄愛用的自行車,改騎摩托車,直奔「宇文藏中醫診所」。
難道真是年紀大了?怎麼會才稍微勞心勞力了點,回到家就體力不支,洗完澡坐上沙發就直接「度咕」?!
加把勁,催油門,再怎麼樣也不能對宇文藏失約的!
唉!都怪范剛城那臭小子啦!雖然他不負她所望,乖乖到體育組報到了,可他的「豐功偉業」太傲人,體育組長那一關她可是有嘴講到無涎,只差沒大聲嗆聲兼翻桌。最後,還是范剛城那傢伙良心未泯,大概看她死求活賴太辛苦,才懶懶開口保證加入校隊後,絕不再違反校規,體育組長才勉為其難的接受。
不過,經過中午那次傾盡全力的追逐,她胸口的鬱悶似乎又更嚴重了!
啊!范剛城上輩子一定跟她有仇,一碰到他就沒有好事!光第一次,就摔得她跛腳,要不是遇見了好心又善良的宇文藏……想到這,是不是又該謝謝范剛城,因為他的緣故,才讓她認識了宇文藏?
款,若以這種論調來推想,那宇文藏上輩子是不是有債沒還她,所以才會適時對她伸出援手,無緣無故親自送藥給她,還主動當起她的定時吃藥鬧鐘?
想到終於要見到他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好狂野哦!
思緒百轉中,姚晶晶已經騎到了目的地。
由於是門診的最後時間,看病人潮已散去,候診處坐的大多是等著推拿的患者,但騎樓裡停放的機車還是很擁擠,於是她把機車停到隔壁再隔壁的超商,再徒步走回診所,報到、繳費、等候。
很快的,輪到她了。
電話中的熟稔和面對面的感覺還沒有連接起來,但喜歡他的心情一直都有延續,因此一走進診療室,姚晶晶就燦爛地朝宇文藏笑開。
好久不見,看見她的瞬間,像是有道閃電掠過眼前、劈進心坎,宇文藏歸咎是她笑容太閃亮的關係。拋開那短暫的失神,他下意識的調開視線。
「怎麼這麼晚?」他閒話家常似地問。
之前以為她不來了,所以愈接近結束時間,他的心情就愈是莫名的低落,這感覺真奇怪!
「放學回到家本來只想小瞇一下,誰知道一睡下去就像死豬了!」她吐吐舌頭。
宇文藏示意她把手擱上桌面,然後替她把脈,他專注的模樣讓她住了口,不過,從心底浮現的一個想法點亮了她的雙眼,不禁喜孜孜地睇著他。
「嘿,你在等我哦?」他一把完脈,她立刻湊身向前,問出心裡的想法。
才剛要開口說話的宇文藏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對她突如其來又似乎別具意味的問話,難以招架。
他是在等她沒錯,可這麼回答的話,彷彿回應了她問話背後隱藏的曖昧。
被一對燦亮促狹的眸子盯著,他的顴骨微微的泛紅了。
「哎呀!」她忽地一掌拍向自己的額頭。「我不應該來的。我忘了要是我沒來,你就會親自到我家去耶!多方便!」他那次送藥的行徑,她是每想起一次,就感動一次,喜歡的心意就愈往心底扎根。
「我都已經當你的吃藥鬧鐘了,如果連這一趟你都想省,未免也太懶了吧?!」他避開她熱情的注視,掩飾自己受影響的臊紅臉龐。
「如果懶惰是可以獲得你特殊待遇的方法,那我還可以更懶。」她耍賴地笑道。
她太明白宇文藏的木訥了,所以三不五時都會在字裡行間暗示著,希望暗示積少成多,哪天能夠侵蝕他這塊木頭。
可偏偏她別富深意的暗示太頻繁了,宇文藏只當她是慣性搞曖昧,不是真有明確情感的,因此總在心湖被撩撥之後,迅速恢復平靜。
「懶惰不是好習慣,太懶惰會被人拿來跟豬劃上等號,就像我小弟。」宇文藏諄諄教誨。想起老被二弟、三弟罵作豬八戒的小弟,不禁搖了搖頭。
「喂!你夠嘍,居然說我是豬?」她怪叫。
有沒有搞錯啊?她在對他暗示心意,他沒事去提到豬做啥?
「我沒說你就是豬,我只是說我小弟像豬,因為太懶惰。」他認真的否認。
姚晶晶被打敗,不想跟他繼續扯這話題。
「姚小姐……」他打算導入正題。
「晶晶。要說多少次啊?」她瞠瞪他,沒好氣的糾正。她一直在設法讓距離縮短,他卻老是要拉開,真是氣煞人也。
「呃……晶晶。」像有東西梗在喉嚨似的,他困難地喊道。試喊了一個多星期了,他還是覺得不習慣。
「嗯。」這還差不多!她勾唇,軟下嗓音,卻見他好看的眉毛逐漸往中心聚攏。「怎樣?」
「你為什麼沒聽我的話?」換他板起嚴肅的臉了。
「嗄?我什麼沒聽你的話?我藥都有準時吃啊!」他一嚴肅起來,她就不敢「假肖」了。
「那為什麼脈象還是這麼亂?你中午不是說已經好很多,偶爾才有呼吸不順的感覺?」照理說,吃了這些天的藥,應該要好很多才對,怎麼今天一把脈,居然成效不大!
難道電話遙控還不夠?對於她的不自愛,他有點慍惱,枉費他這些日子以來照三餐叮嚀吃藥的苦心。
「是啊,本來是已經好很多了,可是今天為了要逮住一個頑皮學生,跑了一段路,就又不太對勁了……」姚晶晶愈說愈小聲,無辜的大眼怯怯地覷著表情沈肅的他。
他側首凝視她半晌,看得她大氣也不敢喘。
「知道自己現在身體不好,就要有自知之明,我再開一星期的藥給你,要是再好不了,你就另請高明吧!」他很不高興,說了重話,但沒意識到這不高興的層面蘊涵了什麼其他微妙的情愫。語罷,便不再發言。
言下之意是她如果再不自愛,他索性不醫她了。
姚晶晶癟癟嘴,不敢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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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好好的天氣,說下雨就下雨了。
看完診,等了半天拿到藥,姚晶晶走到停放摩托車的超商牽車,看見天空中飄著雨,行人紛紛躲避,心裡大歎不如意。
倒楣!剛被宇文藏凶,要離開還遇到下雨。
雖然宇文藏的凶不是惡聲惡氣、歹臉相看,但她知道,像他那樣溫溫文文的人,如果說話這麼重,就算是凶了。
什麼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因為他,她已經很安分地吃了那麼久她最排斥的中藥粉了耶!
不過……話說回來,他會不高興,好像是因為關心她耶!人家不是說,愛之深、責之切嗎?一定是這樣的,呵呵!
這麼想的同時,宇文藏正好拿著一把摺傘步出診所,不期然的看見了她。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交會,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妄想那老實頭先開口是困難度比較高,姚晶晶索性打破沈默,朝他揚聲。「看診結束了嗎?」她笑著,像是啥事都沒發生過。
他點頭。「款。」意識到自己先前反應過度的失常,不禁覺得有些赧然。
他太小題大作也太超出本分了,對她而言,他不過就是個醫生,該做的就是診斷、治療、開藥,幹麼去為人家不好好休養而生氣?
見他只簡單應了應,也不知該接續話題,姚晶晶只好再接再厲。
「下雨了。」唉!這跟「今天天氣很好」的對話一樣無聊。
「是啊,我有帶傘。」他拾了拾手。
「你可好了,我就沒帶傘。」她很可憐的覷了覷他,腦中突然浮現雨中散步的浪漫情境。
太好了!像宇文藏這樣的好人,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淋雨回家的,說不定會提議要送她……
宇文藏皺眉看著雨勢愈來愈大,又看她牽著的摩托車,似乎在考慮斟酌著什麼,未幾,他開口說:「我送你。」
YES!是上天聽見她的祈禱了嗎?怎麼這麼準?還一字不差耶!他果然善良又熱心的表示要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