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很喜歡一種感情,像青梅竹馬一樣慢慢累積、慢慢烘焙,細水長流、涓滴成河,抵得過歲月的試煉與人世的變化。
聽來好像天方夜譚對不對?
人們總喜歡追求「永恆」,尤以愛情為甚;不為什麼,只因為「不可能」。而愈是不可能的事、愈是求不到的事,就愈容易讓人著魔。
曾經在吳淡如小姐的作品裡看到這麼一句話,「變是愛情的常態。」而我認為,變是世間的常態。在無可抗拒的常態裡,渺小的人們卻渴望尋求一種不變,尋求一種不管時空如何更迭變換、不管人世如何滄桑流轉,有一份堅定的信仰、堅定的依靠扶持著我們,給予我們溫暖,讓我們不至於茫茫無所從而心慌害怕。
雖然這樣的想望真的有些不切實際,或者該說癡人作夢(那個癡人就是敝人在下我啦,哈哈)。但是,這樣的誘惑誰能抗拒得了?天長地久雖是神話,可不也因為是神話,讓人不由心嚮往之,所以至今仍保有許多忠實的信徒?《追愛》的故事有一半取材於自己真實的體驗,至於是哪一部份,請恕我不便告知,因為說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至於本書的主題曲「往事只能回味」,這可是父親大人的最愛呢!我跟著聽了好幾年,才慢慢地體會出歌曲裡的韻味與意境。現在的我,很喜歡尤雅這首老歌呢。(這是不是代表白某人老了?)
這首歌的詞、曲作者是劉家昌先生,當年歌壇的一代宗師。真是無法不令人佩服呀,短短的幾句歌詞,輕易地便將個中況味表露無遺;一句「春風又吹紅了花蕊」,清淡卻又深刻地刻劃出歲月的流逝與變遷,大師果然是大師啊!
話說回來,人生大部份的往事真的是只能回味呀!也許是在一次大掃除中,找到了那塵封已久的日記本,忍不住翻開來看看,然後便一頭栽進舊日時光裡;也許是一次午夜夢迴後,悵然地在腦海裡繼續勾勒故人舊時的容貌,以及曾有的快樂甜蜜:又或者是無意間,聽人聊起從前的人、事、物,重溫往事的霎那,總是伴隨著一兩聲失落的感慨欷獻……
真的是「往事只能回味」哪!
或許免不了缺憾,或許也有過懊悔,但往事已不可追,也因此愈發讓人眷戀不已,那種既酸且甜的滋味相信每一個人都曾經嘗過。
回歸正題。請大家翻開下一頁吧,如果你手邊有這首歌,不妨拿出來聽聽,真的很有感覺喔!
順帶一提,這個故事主人翁的學生時代設定在學校與公司行號尚未施行周休二日之時,雖是小細節,還是必須讓讀者們明白。
好了,不多說了,白某人這個癡人,要繼續作夢說夢去了,期待下回見。
序曲
時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憶童年時竹馬青梅,
兩小無猜日夜相隨。
春風又吹紅了花蕊,
你已經也添了新歲,
你就要變心像時光難倒回,
我只有在夢裡相依偎……
十來坪的精緻小套房裡,迴盪著尤雅清潤柔美的嗓音,熟悉的間奏哀感頑艷地侵襲小小的空間。正當CD音響再度揚起副歌的旋律時,一隻纖纖玉手「啪」的一聲按掉開關,室內瞬即回歸一片靜謐。
「什麼變心不變心……人家從沒說過他愛我,談得上變心麼?」
漂亮的唇形有些落寞地抿起,喃喃的語音苦悶中含帶濃濃的傷感。
悶……好悶呀!悶得讓人想……掉眼淚。抓在懷裡被拉扯蹂躪的抱枕無怨地承受著主人低蕩的情緒,提供柔軟的慰藉。
幾下悶悶的吸鼻聲後,抱枕忽然被拋了開去,屁股迅速離開床鋪,三兩下跨至窗邊,「唰」的一聲拉開窗簾,霎時,午後的暖陽透進一室金光燦爛,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雙眼稍稍瞇開一條縫,她微微恍神了。
也是這樣的午後,這樣的暖陽,一張黝黑的臉閃著白牙朝她迎面而來……
那一年她八歲半,才剛要升上國小三年級……
第一章
夏日,蟬聲綿綿不斷,陽光大把大把地潑灑,空氣燥熱得彷彿要將人蒸發似,一切影像都刺眼得讓人無法看清。
寂靜的午後,寂靜的道路,突然響起匡啷匡啷的噪音,一輛老式貨車七抖八搖地駛進凹凸不平的巷子裡。
巷子兩旁全是低矮的兩層舊式樓房,陽光一路潑灑無礙,幾戶人家打開紗門探頭采腦地瞧著,手裡還搖著小圓扇。
「來了來了,新鄰居搬來了!」白家老大在門邊喳呼著。
咻咻咻,轉眼間,門邊又擠了三顆小蘿蔔頭。
「哎呀,別擠啦!」老三白意美將老四小小的頭顱給撥了開去。
「嗚嗚……大姊,三姊欺負我啦!」老四嘰哩哇啦地抗議著。
就在一陣吵鬧中,匡啷匡啷的噪音愈來愈大聲,藍色小貨車緩緩駛近,陽光從巷口一路跟進,一片熱氣氤氳中,依稀可見一車的家當,還有一團黑黑的影子。
白家四個小蘿蔔頭個個睜大了眼睛仔細瞧著。在刺眼陽光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咦?好黑的一張臉呀,好白的……一口牙……
白意美眨了眨眼。那是一張男孩的臉,正咧口笑著,方才閃閃發亮的正是他的一口白牙,頰邊還嵌著笑窩……好陽光的一張笑臉,她不禁看傻了眼。
小貨車停在從巷底數來第四棟房子前,就在白家左鄰。直到車子完全靜止,白意美才看清楚男孩手裡抱著個小女孩,旁邊還坐著個年紀小他一些、一臉昏昏欲睡的男孩。
「碰」一聲響,貨車前座被打了開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從車子裡跳下,頸子上掛著一條毛巾,隨意抹了抹臉。男人走向車後,一把接過男孩懷中的小女孩,交給跟在他身後下車的婦人後,再陸續將男孩們接下車來。
男人一轉身,便瞧見四雙眼睛圓不隆咚地盯著他直瞧,不禁笑開了臉。
「小朋友,俗俗素新搬來的鄰基喲,以後請妳們都都煮教煮教啦!」男人很有誠意地彎下身和她們打招呼,一口濃重的台灣國語腔。
四雙眼睛圓溜溜地轉了轉,面面相覷了一會,由老大白意芬代表發言:
「叔叔你好,我是老大白意芬,這是老二白意芳,老三白意美,老四白意滿,我爸爸說我們的名字很有含意很特別的喲,意思就是芬芳美滿啦!」
她囉哩叭嗦的介紹顯然很對男人的味,男人一陣哈哈大笑。「妳們爸爸很有鞋問喲,昏荒美滿尊好尊好!來來來,偶也給妳們介紹介紹……」
說著,男人轉過身喊道:「阿勳、阿章,帶妹妹過來!」
剛才笑得一口白牙的大男孩手裡牽著長得圓嘟嘟的小女孩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另一個瘦不拉嘰的男孩。
男人雙臂一張,將三個小孩攏在身前,笑咪咪地介紹:
「這個素偶家老大,叫柯柏勳啦!這個瘦巴巴的素老二柯柏章,他們兄弟的名字也很有意義喲,素俗俗特別查字典的喔,意思素希望他們以後長大都很有出息,可以拿勳章,呵呵呵!」
男人一副以自己的聰明為傲的模樣,古意憨厚得讓人不自覺被感染那份笑意,連旁觀的鄰人也跟著笑了。
「阿爸,我啦我啦……」一隻圓嫩小手輕扯了下男人的褲子,嘟著嘴的小女孩顯然很不高興被人忽略了。
「啊哈!差點忘了妳。」男人蹲下身來伸手抱著小女孩。「這個素我唯一的寶貝女兒啦,她叫柯柏娟,她才五歲,麻煩妳們都都照顧。」
白家四姊妹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眼裡儘是好奇與興奮;她們又多了三個玩伴。
白意美卻是緊盯著柯柏勳。近看之下,他的身子圓圓胖胖的,很厚實,有一身發亮的、屬於夏日田野裡稻穗熟透了的銅金膚色;此刻他正對著她們微笑,那對眼兒細細長長又黑黑亮亮的,很引人注目;而他的微笑就像此刻耀眼的陽光,閃花了她的眼。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那張笑臉上隱隱閃露的白牙和笑窩還一直深植在白意美腦海裡,鮮明得一如當初,不曾因歲月流逝而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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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白家和柯家兩家人很快就混熟了。大人們彼此閒聊得很愉快,還會互通有無,給個一把青菜、送一袋水果之類的,你來我往,屢見不鮮,感情熱絡得很。
當然,一幫小孩混熟的速度就更不用說了。整整兩個月的暑假,讓一堆小蘿蔔頭之間的感情進展快速,成天黏在一塊兒嬉戲玩耍,不亦樂乎!
柯家老大和白家老大同年,今年十歲,身為頭兒的他們自然得負起照顧弟妹的責任。柯家老二和白意美同樣八歲,至於同為老么的柯柏娟和白意滿差了一歲,白意滿比較大。
兩家夫婦都是勞動階級者,早上出門上班,一定得等到傍晚太陽下山了才會回到家。柯家爸爸雖是賣水果維生,卻也是早出晚歸,兩家孩子幾乎可以說是放牛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