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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可是這番話聽在旁人耳中可就別有一番解釋了,掩嘴輕訝的匆匆走過,投以怪異的眼神?

  「不離不棄?」她當真活得不耐煩了,想以此賴上她。

  「做人要知恩圖報不可忘恩負義,既然你已經出錢安葬我客死異鄉的老父,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拚死效忠的主人。」一瞧見她眼底的森冷寒意,聲音越來越小的方小巧不免吞了吞口水。

  說不怕是騙人的,可是她更怕餓肚子沒飯吃的日子,早是死晚也是死,她只好賭一賭喏!不然遲早也會到地下和阿爹做伴。

  「拿來。」手心一翻,羅蘭衣言簡意賅不多贅言。

  「拿……拿什麼?」方小巧一頭霧水的看著纖柔指梢,著實納悶她此舉的用意為何。

  「銀子。」

  「銀……銀子?!」她整個人傻住的睜大眼,不懂她為什麼伸手向自己要銀子,莫非在考驗她的忠心?

  不多想,她完全順應自私的人性環胸一抱,不許任何人搶走她懷裡僅剩的三兩銀子。

  「銀兩還來,此事一筆勾銷,牌子拿好繼續賣身葬父。」她收回一時的善心,讓她跪到地老天荒。

  為之傻眼的小丫頭都快哭出來了,眼眶一紅的硬是擠出三滴楚楚可憐的輕淚。「可是……可是我爹已經葬了呀!」

  沒人死一回葬兩次吧!哪有人錢給了人再要回去的道理,她死也不還,這銀子是她的。

  「挖出來。」羅蘭衣毫無情感的說道,絲毫不顧及她的喪父之痛。

  「什……什麼,挖出來?!」心口抽的一痛,這下她的眼淚是十成十真的沒有做假。

  方小巧真的沒想到有人這麼狠心冒犯先人的遺體,人死為大早該送往西方極樂世界,不為善念也該有所忌諱,怎麼可能冷血地將入土的棺木重新掘起,再一次飽受風吹日曬的折磨。

  「馬上、立刻。」她沒時間跟她耗,在大姊奪回「血玉觀音」前她必須趕回千楓林,免得大姊又藉機整人。

  大姊梅衣生性狡猾擅謀略,不安於室,聰明機智世間少有,看似傭懶而無害的見人必笑,笑得越嬌媚可人心機越深沈,幾時會抽出無形刀一捅沒人知情,到死都以為她人如其貌的美慧慈善。

  江湖上稱的四君子指的便是她們梅、蘭、菊、竹四姊妹,但因她擅長易容術改變姊妹們貌美的外形,再加上她們從未失手的緣故,因此道上的人先入為主的以為盜技非凡的四君子是男子,更方便她們無所畏懼的下手。

  外公「陰風怪盜」俠小小啟蒙了她們對偷的興趣,她不否認受益甚多,但真正的本事靠經驗累積,在這些年的盜賊生涯磨練下,她偷的技巧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

  只是和狡獪的大姊一比十之八九落於下風,大姊專攻心計的城府深不可測,她自認不是對手。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哪有助人之後又強索銀兩,我爹他……死也死得不安心……」嗚!爹呀!我們父女倆遇人不淑,你死得會不會不甘心?人家要刨你十尺不到的安身地呀!

  心痛呀!世上的好人哪去了?見難不援還倒踢一腳,這老天何時才能開眼,盡讓魍魎當道。

  苦命的她、苦命的阿爹,他們幾時能不再受苦,鼻孔朝天的耀武揚威一番,像東街的老王爺把人當狗踹,神氣非凡的招搖過市,讓每個見到她的人都臉色發白的跪地叩首。

  「你爹與我何千?」羅蘭衣說得無情不在乎他人異樣眼光,堅決要索死人錢。

  「可是……可是……人家沒錢啦!」她死命的抱著胸前那微凸的小錢袋,猛搖頭裝窮。

  「不要讓我動手。」「變臉後」豆般的小眼中並射出陰寒的冷光,一步步朝她靠近。

  為了護住得來不易的銀兩,驚恐不已的方小巧是連連後退。「不,你別過來,這是我的銀子。」

  「在誰的手中就是誰的,你同意嗎?」陰惻惻的冷音徘徊左右,那眼底的黯沈幽光一如羅梅衣的陰險。

  姊妹相處一十八載,很難不受「污染」,本是同根生,花開四朵不同色,但本質相仿,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

  「呃!好像是這樣沒錯。」方小巧老實的點點頭,心裡卻閃過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

  「既然如此就要認命。」眉心一沈,那輕得叫人驚心的話音如風拂過面頰。

  沒人瞧得清楚她的身形是如何移動,只覺一道冷風畫過身側,還來不及感受烈日下突起的冷意,它如來時一樣的消失快速,讓人以為是一種錯覺,剛才並未起風。

  但是不安的小傢伙雙手仍貼著胸懷,一副守財奴的神情盯著轉身離去的身影,不懂她為何故意戲要人,難道只是要逼她放棄的手段,根本不是要討回她視若生命的銀兩?

  可是又不太對呀!她有那麼簡單就放過她嗎?要不要跟上去賴到底,三兩銀子怎能和日後的榮華富貴相提並論。

  一想起此,自以為聰明絕頂的方小巧得意非凡的拍拍胸口,腳一舉高準備為恩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驀地,她臉色驟變地又摸摸放置錢袋的地方,不敢相信的找了又找,驚慌無措的神色比死老爹還難看,差點連外衣都要扯破翻找她的三兩銀……等等,「恩人」手上的那塊布有點眼熟。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銀子。」那是她的。

  三步並兩步向前一衝,目標是被羅蘭衣上下丟擲的小布包。

  「在誰手中就是誰的,你想來搶?」手指靈巧的一滑,暗沈的花色隨即在她指間消失無蹤。

  如同一場詭魅的夢魘,讓人撲朔迷離的分不清真假,不明瞭她是怎麼辦到的,居然神乎其技露了一手。

  「那是我的錢啦!你搶一個小孤女的賣身銀兩,快還我……」她的心更痛了,她的銀子呀!

  「別再跟著我。」一把甩開嗚咽的方小巧,討厭麻煩的羅家蘭盜正欲施展蓋世輕功離開。

  一道高大的黑影匆地擋住去路,用著溫和得令人皺眉的低沈嗓音在她頭頂揚起。

  「何必為難孤苦無依的孩子,把她的銀子還給她吧!你真有急需我可以給你。」

  藥味。

  不難聞卻讓人憎惡,清清淡淡充滿柔和的氣味,一絲一縷輕飄對藥氣排斥的鼻膜之中,立刻產生天生的抗拒感,充散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和快意,螓首微顰的流露不豫。

  向來陰沈少言的羅蘭衣自認不是好人,偷拐詐騙皆是見不得光的下流事,以盜人財物最為人所垢病。

  身為「壞人」最痛恨滿口仁義之徒,尤其是自以為有責為正義公理出頭的假道學,未辨是非先以眼見為實下憑斷,端出風雅氣度便想掌控全局,視他人為不懂事的螻蟻。

  曾經有段時間她的身子骨非常差,動不動四肢發寒、目眩頭暈的必須終日臥床,一日三膳與藥物為伍,終年嗆鼻的藥味圍繞四周,幾乎讓她無法忍受自己病弱的無力感。

  所以她對毒的鑽研相當有興趣,藉由以毒攻毒的方式她無師自通的治好纏身多年的宿疾,並在無意中得知毒的調配手法,自此她的毒藝精進不下她盜竊的本事。

  除了偷以外,毒應該是她最佳的良伴,她可以廢寢忘食的只為等待毒的成效,不在乎它的出世會造成多少人的苦難。

  「姑娘,請把錢袋還給這位可憐的苦主吧!搶人財物是不對的行為,你若真有困難不妨直言,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定傾囊相助。」

  「滾開。」又一無知的鄉願,她在心底不齒。

  羅蘭衣厭惡的神情十分明顯,貼著人皮面具下的艷麗嬌顏略微不耐煩,眼角輕瞄的藥袋勾起她童年不愉快的回憶。

  庸醫,沽名釣譽。

  「姑娘不該任意妄為的做出有失體統的舉止,為人處事當以理為先,不能以己身的需求而逾越禮的範圍。」君子愛財當取之有道,豈能欺幼凌弱搶奪他人賴以維生的銀兩?

  「冬烘。」眼露蔑意,她身形一移意欲繞過他而行。

  有些動氣的男子為她的冥頑不靈而略沈下眼。「姑娘若不將財物歸還失主,請恕在下不能容你離去。」

  「失主?」可笑至極。「在管閒事之前最好先弄清楚,不要自抬身價硬充古聖先賢,你還不夠資格。」

  說完,她冷哼一聲揚起手,戲弄似的指勾銀袋帶子輕晃,態度極為張狂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要錢可以,有本事自個來取,她隨時候著。

  「姑娘的意思這錢袋是你的?」看看不遠處一臉尷尬的小姑娘,她的神情不似丟失……

  莫非真是他搞錯了?

  「不是。」這般俗氣的花色她不屑。

  「不是?」他真有點迷糊了。「那麼是那位苦追你不放的小姑娘所有?」

  羅蘭衣口氣冷淡的揚揚眉,一抹惡意躍入輕眸。「你何不親自問問『苦主』,這銀子是誰的。」

  她不惹是非,但是非最好別沾上她,否則……

  「難道是我錯了?」小聲的自問。以她表現出來的泰然和嘴角淡揚的嘲弄,他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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