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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是她自投羅網走入他的懷抱之中,他怎好失禮的忤逆祖上的美意,紅線一牽千里相聚,她實在怨不得人,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你叫我什麼?!」他竟敢……竟敢……

  「娘子。」柳縫衣語氣輕柔的低喚,一點也不以為意地忽視她眼底的怒意。

  「誰是你娘子,嫌舌長福厚嗎?」她倏地揚手一攻,泛黑的指尖暗藏致命毒素。

  身一移,他以一招游龍戲鳳擒住她施毒的腕心,眼露譴責的扶住她的細腰。「姑娘家出手別太狠,真有損傷何其忍心。」

  「人命輕賤,世上少你一個不足為惜。」羅蘭衣略微掙扎的想擺脫他的禁錮,惱羞地酡了粉腮。

  「娘子誤解為夫的意思了,我擔心施力不當誤傷了你,我會不捨。」輕笑的撫弄她的發,他眼中多了絲憐寵。

  清媚的嬌顏染上艷紅,怒紅了雙眼的羅蘭衣厲聲喝叱,「你再說多一句無禮之言,小心背後不長眼。」

  暗箭隨時發,毒牙毒蜂不及女人心。

  「娘子可是在關心為夫的安危?」他做出深受感動的表情,看似文弱的臂膀卻緊扣著她急怒的身子。

  柳縫衣的外表給人敦儒溫厚、不勝風霜的文人樣,舉止清雅不似武人的狂傲輕狎,言談溫和不失謙謙君子氣度,藥箱一背仙骨嶙峋,彷彿飄然的柳絮般不堪奔波,稍一起風就有可能將他擊倒。

  行醫濟世並非他一開始的意願,師承老怪醫吳老子門下,受其熏陶漸成氣候,日學醫術夜習武,兩相並進勤勉向上,不消數年便學有所成,將古怪老人的一身所學盡為所藏。

  時局紛亂,宦官干政,民弱國虛的大宋朝廷重文不重武,誅殺功臣下文字獄,朝綱不振一黨獨大,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貧病叢生,有志之士不願為官,甘為淪落草寇。

  柳氏先人原本忠義之家,政局震盪而無力力挽狂瀾,因此囑咐後代子孫寧為販夫不為官,遠離污穢骯髒的官場當個尋常百姓,不與刀光血影為伍。

  既然祖有遺訓,他遂收起武者的戾氣不涉及武林紛爭,持劍的手改拿銀針,清揚的年少狂性經由歲月的磨練逐漸沈穩,叫人看不透他受老怪醫的影響有多大,是否將瘋癲的頑性暗藏。

  「你……」她一時之間竟喊不出他的名字,氣得雙頰嫩紅狠厲一瞪。

  「柳縫衣,一名醫者。」你未來的夫君。他用帶笑的眼神說道,不想話由口出的過度刺激她。

  衣?與她的閨名一樣。「放開我。」

  「你確定指上的毒不會抹向我的咽喉。」他是該放開她,可是……他的手不聽使喚。

  表情顯得更加陰沈的羅蘭衣淡漠的彎起纖指?「怕死就離我遠一點,不是只有毒會害人。」

  人心更可怕。

  「寒夜玉麟在你身上,我想我是走不了。」他以懷中軟布拭去她指端的黑漬,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下易獲得的至寶。

  「你要我還給你?」如果能打發他的糾纏,「暫時」擱在他那兒又有何妨,她隨時都能取回。

  一個黏人蟲已夠她心煩了,不需要多添個人來攪局,她的清靜日子已經不平靜了,何時才能還她全然無人干擾的環境?

  最清心的當是有飯就吃的方小巧,箸竹不停的橫掃桌上的菜餚,小嘴塞滿食物的以眼角偷瞄,不敢插嘴也沒嘴巴發出聲音,安靜又貪心的想把所有美食全掃進肚子裡。

  反正無事一身輕嘛!主子的事輪不到他這小小僕從來管,坐著看戲就好,免得兩人一動起手腳會傷到他這個無辜人。

  「不。」他語音厚實的在她頭頂響起。

  「不?」他是什麼意思,想在她身上圖利?

  「不,我不會要回來,寒夜玉麟跟著你比跟著我適合,我認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因為她挑動他靜如深潭的心,令他深深著迷。

  「我不是。」美目如玉瞇成一條線,沈冷的性情因他的刻意撩撥而萌生春芽。

  他笑著順她話語一問:「不是什麼?」

  「你的妻。」一說出口,她臉色驟變的抿唇不言。

  小人行徑。

  「哈哈……我的好娘子,我真欣慰呀!原來你心如我心一般堅定,早就認同我們這樁婚事。」可心底定在罵他卑鄙,利用她不多言的心性暗使心計。

  「你……」冷吸了口氣,羅蘭衣紅艷的臉上出現怒極之後的冷靜。「要我屈服並不難,咱們來打個賭吧!」

  「賭?」聽來有點投機的意味。

  「就賭我這張臉。」她不信有人能識破她的偽裝。

  柳縫衣露出疑惑的眼神,不解其意。

  「從此刻起不管我變成何種模樣你都能一眼認出,沒有一絲遲疑。」她對自己的易容術相當有把握。

  「這……」他想起先前的幾次交手而猶豫再三,暗自思付著該不該應允。

  她面露蔑色的下一記重藥,「難道你只是注重皮相的好色之徒,不想要我的心甘情願?」

  「你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呀!」他苦笑著搖搖頭,為她的聰慧憂喜參半。

  「如何?」

  俊雅的容顏浮上一抹淡笑,他同樣不吃虧的要求她付些誠意。「給我你的名字。」

  第五章

  羅蘭衣。

  多麼柔雅又出塵的名字,人如其名雅致嬌柔,如蘭芷般清雅淡漠,清冷空谷獨自飄香,不爭奇鬥艷、譁眾取寵,靜靜地守著一方涯石眺望遠方,芳香清幽地孤芳自賞。

  可是此刻他後悔為了一個飄逸的名字定下賭約,原本他可以日以繼夜的陪在她左右,儘管她百般不願的欲拒他於門外,總好過他懊悔的眾裡尋她千百度,伊人芳蹤如杳。

  以她的冷性最怕人纏了,纏久了她自然莫可奈何的接受他,如同她身邊那見風轉舵的小鬼頭,滑不溜丟的像泥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死皮賴臉,煩得他未來娘子不得不收留。

  滿街的人來人往他上哪兒尋人?每一張錯身而過的臉皮他都仔細的打量,就是沒發現他要找的人,倒是對他指指點點的人變多了。

  若非他在地方上的名聲不惡,不然以他近乎登徒子的行徑早已落人口實,群起圍攻不假辭色,先將他打個半死再送交衙門審理,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樓蘭城半步以為懲戒。

  悔不當初的柳縫衣又分心的看了走過身邊的老嫗一眼,懷疑她是否為佳人假扮,蠢動的手差點向前一探的觸拭佈滿皺紋的臉是不是真的。

  他想他會把自己逼瘋,如果他再繼續無謂的試探人的話。

  「柳哥哥,你到底在看什麼?我會長得比那賣魚的醜婦差嗎?」等一會兒她叫人把魚攤子給砸了。

  走在前頭的柳縫衣投以責備的眼神,厲言的制止她的不敬言詞,「魚婦之美在於心,為一家生計奔波勞累,這種無我的付出你能體會嗎?」

  挨罵的莫宛兒一臉不高興的噘著嘴,「人家念兩句都不行呀!誰叫你一路上光看人都不理我。」

  她也很委屈耶!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跟在旁邊他居然能視若無睹,無動於衷的逕自往前走,也不管嬌生慣養的她能不能跟上?

  她的美在樓蘭城已經是數一數二的,相信沒幾人的容貌能勝得過她,全城的百姓見了她無不如癡如醉的癡戀萬分,巴不得她回眸一笑傾倒眾生,提親的富紳商賈不知凡幾。

  只有他絲毫無視她的美貌一再冷落,全然無她地顧盼四周的男男女女,真不曉得他是作何打算。

  「宛兒,你年歲也不小了,有些話該說或不該說應知曉,在待人處事方面你的確有待加強。」劍有兩面,傷人亦傷己。

  「你不要老是叨叨唸唸的教訓人嘛!人家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跟你一起出來玩,你就不能讓我開心一點嗎?」她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叮囑東、叮嚀西的怕她惹禍。

  反正有馬幫當靠山,誰敢給她臉色看?樓蘭城的貨品進出全賴馬幫的護送才能順利成行,城裡的百姓哪有膽子得罪她。

  當然,除了那個她最痛恨的人以外。

  是他沒來得及避開被她纏上。柳縫衣無奈的一搖頭顱,「我不是出來玩的,我有要事待辦。」

  瞧他背了藥箱,不難猜出他所為何事。

  「哼,那個病懨懨的藥罐子公主一天到晚都喊著渾身不舒服,她怎麼還不死呀!硬撐著裝可憐給誰看?」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仗著公主的身份老是傳召柳哥哥進宮。

  「不許惡言對人,人都有身體不適的時候,誰能無災無痛到百年?你這刁蠻的個性要改一改,不然遲早會闖出禍來。」回頭得叮囑老莫多管管自己的妹子,再這麼縱容下去真會出大亂子。

  「可是她真的在裝模作樣嘛!你沒來之前她一點病態也沒有,遊園賞花笑得比我還大聲,怎麼你才一剛到她就病得起不了身,連太醫都無法根治她的宿疾。」她以為每個人都笨得可以被她耍得團團轉嗎?

  「是嗎?」虛應一聲,他漫不經心的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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