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影頓了一下又強詞奪理,「當然要,我才死沒多久,還不是個完全的鬼,所以我還可以照鏡子,不然我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變得夠嚇人?」
「那舌頭呢?舌頭是怎麼回事?妳不是吊死鬼嗎,怎麼會需要假舌頭?」楚雲軒步步進逼。
「那是因為……因為……」白影有些心虛地偷覷著楚雲軒,不知該怎麼解釋。
怎麼辦?這個人好像很厲害耶,跟以前那些膿包完全不一樣,一點也不怕鬼,而且他好像已經看穿她是個假鬼了,這該怎麼辦?
溜吧!奶娘說過,嚇不倒就溜,搶不到銀子也溜。現在雖然還沒有搶銀子,不過看來已經嚇不倒他了,自然也不可能搶到他身上的銀子,就照奶娘教的,三十六計──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於是白影發出一聲尖叫,伸手往楚雲軒身後胡亂指著,「啊!有鬼!」
楚雲軒忍不住一陣好笑,有鬼?這丫頭自己都鬼模鬼樣了,還會怕鬼?不過,雖然這樣想,他還是把頭轉了過去。就在楚雲軒轉過頭的那一剎那,白影立即往身旁的草叢一鑽,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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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深沉,雲岫衣慌慌張張地在林子裡東鑽西竄,邊跑還不忘回頭看看楚雲軒追來沒,嘴裡嘟嘟噥噥,亂七八糟地罵著。
她就是剛才在香積寺裡裝鬼嚇人,卻被楚雲軒當成喉嚨壞掉的白衣女鬼。
只聽得雲岫衣罵道:「可惡的臭鬼、壞鬼、色鬼、變態鬼、無聊鬼,給你看鬼臉已經對你很客氣了,居然還想偷襲我?害我從此不能在香積寺扮鬼賺錢。」
頓了一下雲岫衣繼續罵:「哼!我詛咒你一輩子都賺不到錢,詛咒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你的孫孫子都賺不到錢,你會永遠都是一個窮鬼、倒霉鬼!你沒娶老婆就算了,否則我詛咒你娶的老婆也是個窮光蛋、倒霉鬼,花光你所有的銀子,用掉你所有的財產替我出氣!哼哼哼!」
咒罵之餘,雲岫衣還不忘踹林子裡的大樹、拔樹旁的野草野花出氣,誰教她今天晚上做白工,不但連一兩銀子都沒賺到,還差點讓那色鬼佔了便宜,識破她的真面目。
所以她好氣、好氣,氣到非得找東西出氣不可,否則說不定她會就這樣活活氣死。
再說,如果她現在不踹這些樹出氣的話,等一下回去,就換她讓馬萬群那王八臭雞蛋踹著出氣了,說不定連奶娘都會遭殃。
想到馬萬群,雲岫衣滿肚子的氣頓時跑得無影無蹤。
怎麼辦?今天晚上一兩銀子都沒搶到,那可惡的馬萬群會怎麼修理自己?如果他知道她已經被人識破是個假鬼,再也不能到處扮鬼嚇人搶錢了,他會發多大的脾氣啊?說不定……說不定還可能……
想到馬萬群狠厲的手段,雲岫衣不由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還年輕,又學過一點功夫,不管馬萬群怎麼踢怎麼打,她都忍得住;但是奶娘可不一樣了,奶娘年紀那麼大,怎麼受得了馬萬群的一頓踢打?
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奶娘就這麼被他活活打死了……
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讓奶娘有個三長兩短。奶娘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不能失去奶娘,更不能眼睜睜看奶娘因為自己而被馬萬群欺負,所以她要去找那個大色鬼報仇,順便搶他個幾百兩銀子,這樣奶娘和她就不會被馬萬群欺負了。
想到這兒,雲岫衣用力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著:「就這麼決定,去搶那穿得很漂亮的大色鬼幾百兩銀子,說不定運氣好,他身上有幾千兩銀子呢!反正天這麼黑,風這麼大,我突然出現胡搶一番,再扮成黑山老妖怪去嚇他,他鐵定認不出我的!」
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雲岫衣身後響起,「什麼是黑山老妖怪?」
雲岫衣想都沒想便說:「黑山老妖怪就是那個頭髮長長,舌頭長長,衣服也是黑黑長長的……」
突然,她像是發現什麼似的猛地向後轉,楚雲軒高大頎長的身形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你、你……」雲岫衣眼睛瞪得老大,腳不住地往後退,連黑山老妖怪到底該怎麼扮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楚雲軒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什麼你?妳這鬼丫頭不是想扮成黑山老妖怪嚇我,順便搶我銀子嗎?現在我人就在這兒,妳倒是扮給我看看。」
雲岫衣拚命搖頭,眼神顯得有些驚恐、畏懼,「我、我……我不要扮了,我要回家!」
說著,雲岫衣拔腿就跑。
楚雲軒伸手一抓,活像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輕鬆鬆就將雲岫衣給拎了起來,「這怎麼成?我都不辭辛勞跟妳跑到香積寺來了,如果妳不扮的話,豈不枉費我這幾個月來跟著妳東奔西跑,住遍破廟荒郊所費的工夫?」
雲岫衣小嘴微張,好半天合不上,「你……你跟著我?」
楚雲軒笑笑地湊近她,看著她畫得五顏六色,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孔雀尾巴的調皮臉龐,「是啊!打從我在隆化鎮外的破廟裡第一次看到妳後,我就一直跟著妳。我算算,妳到過信陽、確山、宜都、南豐、國興、泗水、鄭縣……」
只聽得楚雲軒接連說了十來個地方,那些都是雲岫衣曾經到過,還扮過鬼嚇人的地方,有些地方她甚至已經忘了名字,而他偏偏記得。
「想不到妳這丫頭年紀小小,居然扮鬼跑遍大江南北?真是不容易!這世上有哪個鬼能像妳一樣四處跑的?」楚雲軒冷然道。
「你……你想做什麼?」雲岫衣緊張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子,拳頭握得緊緊的,勇敢地壯起膽子威脅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一個人喔!如果你敢欺負我,我的同伴可是會找你尋仇,把你打得七零八落、頭破血流!」
「是嗎?既然我敢跟著妳,那就是有幾分把握;再說,憑妳那種三腳貓的武功,我想……妳的同伴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我還怕你們報復嗎?」
聽他這麼說,雲岫衣更緊張了,「你……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楚雲軒淡淡一扯嘴,對雲岫衣伸出一隻手,「拿來!」
「什麼東西拿來?我不認識你,也沒拿過你什麼東西。」雲岫衣不斷掙扎。
「妳是沒拿過我的東西,但是妳從別人身上可拿了不少銀子,我算算……」楚雲軒掐著指頭算,「妳到過南北共一十七個地方,騙過五十八個人的錢,其中有二十三個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所以扣掉這二十三人不算,其它三十五人妳一共搶了他們一千五百二十七兩五錢銀子,把這些銀子交出來!」
提起銀子,雲岫衣可就勇氣十足,連聲音都大了起來,「憑什麼我要把銀子給你?你又不是官差,也不是縣太爺,更不是那些人的爹娘子女,我為什麼要把銀子交給你?再說,那是我好不容易才賺來的,我才不要給你呢!」
「我確實不是官差,也不是縣太爺,但有一句話妳聽過沒有?」
「我聽過的話可多著呢,誰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雲岫衣生氣地瞪著他,小腿乘機亂踹,拳頭對著他一陣亂打。
楚雲軒像看猴戲似的,一手拎著她的衣領,冷眼看她如跳蚤上身般亂扭亂踢,「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尤其是這種偷騙拐詐、擾亂人心、驚嚇百姓的事,更是人人管得!」
「我哪時候擾亂人心、驚嚇百姓了?」
「妳扮鬼嚇人還不算擾亂人心?妳知道光黃粱夢這個鎮,有多少人被妳嚇得夜裡不敢出門,就連白天都心驚膽戰嗎?」
「可是我又沒到鎮上去嚇人,我只躲在寺裡頭啊!而且……而且每個路過的人我都打聽過,可以嚇的我才嚇,如果是那種做善事的好人,我才不嚇他們呢!」雲岫衣辯解道。
楚雲軒冷哼,「一個人的好壞,光憑妳隨便打聽幾句就可以打聽出來的嗎?」
「我……」雲岫衣低下頭,有些心虛地玩著手指頭。
楚雲軒瞅著她,「看在妳不是有心嚇人的份上,這次我饒了妳,不過妳得把騙來的銀子交出來,還給那些人。」
講到銀子,雲岫衣膽子又大了起來,她賴皮道:「不要!那些銀子都是我辛苦得來的,我才不交呢!」
楚雲軒眉頭一擰,「不交?」
雲岫衣勇氣十足,十分肯定地點頭,「對,不交。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交!」
他盯著她,「真的不交?」
雲岫衣高傲地抬起頭,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壯烈,「姑娘我說不交就不交。」
楚雲軒漂亮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猾,「我再問妳一次,妳當真不交?」
「再問一百次也是一樣,不交、不交,絕對不交,肯定不交,完全不交,打死都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