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孩子禁不起你這樣打,他什麼都不懂,他是無辜的!」眼見他又要動手,盧菁菁趕緊擋在光璽身前,淚流滿面的哀求。
其實,光璽說的一點都沒錯,是她接間害死了他的媽媽,哪還能再奢望他叫她媽媽呢?
「你打死我好了,讓我上天堂去陪媽咪!」雖然流著眼淚,光璽脾氣依然強硬。
「你再說,我就打到你肯叫媽咪為止!」陸士強雖然對孩子臉上的紅痕感到不捨,但面對挑釁,依然拉不下臉來,父子倆的個性如出一轍。
「光璽,快回房間去。」生怕擋不住盛怒中的丈夫,盧菁菁忙催趕他回房躲避。
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傳達心底的不平和失望,光璽旋身奔回二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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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的深夜,陸宅一隅的房間窗口透出了微微光亮,顯示房間的主人猶未入眠。而這房間的主人──小光璽已收拾了行囊,挖空了小豬撲滿,準備離家。
父親那一掌,打傷的不僅僅是他的臉,更打碎了他幼小的心靈,打散了他對父親的尊敬和崇愛。
此刻,他哭到雙眼腫得像核桃,仍抑制不住奔流的淚水。他好可憐,沒有了媽咪,現在又失去了爸爸,幸福美滿已離他遠去,這個家已不再是他的家,所以他要離開討厭的爸爸,不要跟那討厭的狐狸精住在一起!
「啊,我差點就忘了!」走出房門之前,他突然想起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忘了帶。
走向衣櫃,從櫃底取出一個木質珠寶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將盒蓋打開,一枚華貴的玉戒靜躺在盒子的角落裡,散發著獨特的古典光采,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不過對光璽來說,價值多少並不是他要帶走它的原因,而是因為它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中,母親最喜愛的一個。
由於戒指太大,於是光璽便想出了用白金項鏈將它串起的方法,掛在胸前,藏進衣領。勾起滿意笑容,重新背起行囊,趁夜深人靜,光璽毅然決然離開自小生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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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光璽離家出走的第一天,因為身上行頭全是名牌貨,很快就被有心人給盯上,當覬覦的歹徒發現他是單獨行動後,便乘機將他所有家當洗劫一空,隨即拔腿開溜……結果,他就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了。
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脖子上串著玉戒的白金項鏈讓衣服遮住,沒有被壞人發現。
不過,時序進入深秋,空氣中自然透著一股蕭瑟與冰冷,夜幕低垂時分,寒意更增,這是最最悲慘的一點。
他渾身抖抖抖地在公園的椅子上捱過了第一個晚上,直到天亮了,暖和些了,才昏昏沉沉地瞇了一下,然後又被嫌他不夠可憐的綿綿細雨給淋醒。
雨下了大半天,光璽穿著濕冷厚重的衣服也在街頭遊蕩了大半天,陽光還來不及露臉替他把衣服烘乾,就又是傍晚時分。
然而此刻最教他無法忍受的已不是寒冷,而是叫囂著飢餓的肚皮。「好餓……」光璽抱著肚皮蜷坐在公園邊紅磚道的石椅上,難過地喃喃自語著。
偏偏不遠處正好有幾處攤販,陣陣香味飄進鼻間,非但無法達到「望梅止渴」的作用,還愈聞愈餓。
他渾身難過,衣服濕濕冷冷,身體卻燙燙熱熱,肚子餓、腦袋重,變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好可憐,沒有媽媽的孩子果然像根草……
茫然無依的感覺教他鼻眼酸澀,淚水恍若出閘般洶湧而出。
陷入自憐情緒中的小光璽,沒注意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全落入一名小女孩的眼裡。
小女孩還不到六歲,是公園邊其中一個攤販錦秀的女兒。
晚餐時間到了,她被媽媽命令要乖乖坐在桌前把飯吃完,面對著公園方向的她,在咀嚼的無聊空檔發現了獨自流淚的光璽。
注意力被轉移,兩條在椅子上晃呀晃的白嫩小腿一蹬,咚咚咚地朝他接近。
「哥哥,你為什麼一直哭?」她好奇開口,小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扭著手指。
稚嫩的嗓音傳進耳裡,光璽反射地抬眼,在路燈的光暈下瞧見一名留著長髮的小妹妹,穿著吊帶裙和紅色外套,整個人圓圓嫩嫩,有點胖又不會太胖,好不可愛。
「有人欺負你嗎?」她偏著頭瞅看他,滿腹疑問。
「沒有。」光璽覺得困窘,趕緊胡亂地抹去眼淚,別開臉答道。
「那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畢竟是孩子,好奇心主導一切,一下子就撤去防備,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轉頭看她,考慮似地停頓了下,才慢慢開口。「我……想我媽咪。」
她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的媽咪呢?」
「我媽咪死了,上天國去了,我再也見不到她,所以我很傷心。」光璽悲從中來,語帶哽咽。
「我爸爸也上天國了。我媽媽說,上了天國可以當快樂的天使,所以我們不能哭,不然他們在天國會不快樂哦!」蠶寶寶似的小手拍上他的肩膀,輕撫安慰。
是嗎?他一哭,媽咪在天國就會不快樂?光璽紅通通的眼睛定定地注視她,心裡想著她的話,漸漸接受了這種說法,堅強地收起眼淚。
「妳叫什麼名字?」光璽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陪同的大人,於是好奇問道。
「大家都叫我圓圓。」她笑咪咪的自我介紹。
「圓圓,妳的名字好可愛!」跟她的人一模一樣,圓圓的。「那妳從哪裡來的?」
她伸出手,指向斜前方的攤子。「那是我媽媽開的,我媽媽做的排骨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哦!」一派驕傲地說。
光璽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炸排骨的香味頓時清晰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咕嚕,咕咕嚕……」讓人難以忽略的肚子抗議聲突然傳開來。
「你……要來吃嗎?」她覷看著他。太好了,多拉一位客人,媽媽一定會說她棒。
「我沒錢。」光璽黯然垂首,悶聲道。
「你可以叫你爸爸付錢啊。」她反應可快了。
聞言,他下意識地攢動眉心,咬牙不語。
「你爸爸呢?」沒得到答案,她追問。難道哥哥的爸爸也上天國了嗎?那就真的太可憐了!
「我爸爸娶了新的媽媽……」光璽被她清亮的大眼直勾勾注視著,實在想忽略也難,抿抿嘴,他娓娓道出父親再娶的事情。
聽完光璽的敘述,圓圓,話不說就跑回攤子,趁著媽媽不注意,把自己吃了兩口的排骨飯端走。
「哥哥,這給你吃。」
「真的可以嗎?」看著她手上的排骨飯,光璽嘴裡唾液不斷分泌。
「當然可以啊!我下午吃過點心,現在不會很餓。」她善良地說。
「謝謝。」端過餐盤,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光璽不再客氣。
圓圓愕然地看著他狼吞虎嚥。「老師說吃東西要細嚼慢咽,才不會胃痛痛哦!」
光璽也知道吃東西要細嚼慢咽,但從來沒有體會過飢餓滋味的他已顧不得這許多,能盡快填飽肚子才是重點。不消一會兒,他已吃得盤底朝天。
「妳說得對,妳媽媽做的排骨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品嚐過後,光璽認同她之前的讚美,並且意猶未盡地抹抹嘴。
「那當然。」她得意地昂高下巴應道。
就在此時,圓圓未經允許便擅自把晚餐送給別人吃的行徑,被她最引以為傲的媽媽發現了。
「圓圓,妳在做什麼」河東獅子吼,錦秀插著腰,拋下暫時空閒的攤子,來勢洶洶地邁步而來。
兩名孩子不禁瑟縮了下,四隻盛滿惶恐的眼睛,緊張地望著來噴火的大恐龍。
錦秀在孩子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犀利雷達眼一掃,發現小男孩手裡正拿著空餐盤,覺得納悶,眉心微微皺了皺。
「妳自己說,這是怎麼回事?」錦秀嚴肅沈聲,板起臉色。
「這個哥哥好可憐,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所以圓圓把自己的飯飯給他吃……他媽媽死翹翹了,他變成孤兒,只剩一個人……」圓圓吶吶說明著光璽的處境,機靈的大眼偷偷地覷了覷媽媽的反應。
「弟弟,你媽媽不在,那爸爸呢?你跟誰來的?」錦秀彎下身子緩著嗓音,親切地摸摸光璽的臉,這一碰觸才驚覺他的體溫竟高得嚇人。
「天哪!你在發燒!你的家人呢?」錦秀急問,四處張望。
光璽被這麼一問,再加上圓圓媽媽手心傳來的溫柔觸感勾起記憶,淚光重新蒙上雙眼。他好想念他的媽咪啊……
「哥哥是離家出走的。」圓圓很雞婆地替抿唇不語的光璽回答。
「離家出走?」瞬間揚高十六度的嗓音足以媲美世界女高音。
還這麼小就懂得離家出走?錦秀瞠大的雙眼中全是難以置信的震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