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魔鬼的男人會有悲傷?
「瘋子。」她不知她說這兩個字的聲音有多淒楚。
她可以冷情地面對他的殘忍,但她無法應付他的脆弱啊!為什麼這男人還能讓她的胸口狠狠發疼呢?
可是因為她曾付出過的愛戀至今還沒消褪嗎?夢裡的她,說出了最隱晦幽微的心聲,心甘情願地她要跟著他過一輩子,她根本離不開他……
她的手開始顫抖,幾乎握不住刀琫了。
不,他負心,他糾纏不休,他置她於生不如死的地獄,這個男人死一千遍都不足惜。學他的冷血殘忍,快殺了他啊!她在心中狂喊。
霜霜凝視著匕首尖端,那一小點再往前兩吋就可以免她於身心煎熬,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衛離這個男人,這一場孽戀就了結了,她就得以重生了。
刺下去,刺下去,殺了他,她就解脫了。嗡嗡亂鳴的腦海一直對她下命令……
就在劍尖碰觸他胸口的那一剎那,她竟然抬眸想看他最後一眼,她又一次見到他藍色眼中那一抹的蒼涼絕望的灰敗顏色……
這個男人,她曾經為了他拋棄家訓,不顧一切熱戀過一場的啊!
愛恨交雜,心頭一絞,手掌驀地一鬆,戮情劍掉落地上。
「不------」她下不了手啊!拚命吸著氣,不讓在眸底打轉的淚水滑落。
悲傷的藍眸換上狂喜,衛離激動切喊著,「我的霜霜啊!你不捨不忍的。」
霜影咬白了唇,咒罵出聲:「你好殘忍。」
殘忍地撥開她的心房,將她的感情赤裸裸地看得透徹。
恨過他千回,卻怎麼也無法面對他的死亡。只怕未來即使山崩地裂,他仍然是她最初與唯一的戀人。
她的心意竟是這樣,她好不可悲啊。不願與他相見的珠淚也滴墜個不停了。
殘忍的試煉結束,衛離露出寵愛的微笑,舉臂將她扣回懷中,熱唇不停吻著她的容顏,洗去她的盈淚。
「告訴我,我為什麼殘忍?」他沉濃的聲音鼓蕩在她耳邊。
不,她死也不會對他說出內心深處沉痛又無奈的百轉千折。
霜影咬緊唇瓣,含淚的水眸冷瞪著他。她心中不免好一陣惱怨,唉!剛剛給他一逼,居然讓冷漠的心海又翻起波瀾,真是大意啊!
「你又不想和我說話了?」他揉揉額頭,無力歎口氣。
她依然默不吭聲,就像她這一向對待他的態度------封了心房,情緒不彰。
衛離把玩著她的長髮絲,溫柔淺笑著,「你不說話我說了,看來殺了我並不是你的願望。你告訴我,你心中可有想要的東西?」
好,你欺負我到家,我也不讓你好過。霜影揚首挑眉對上眼前的頂級無賴漢,貝齒輕分,「一簍新鮮的江南荔枝,一座奼紫嫣紅的桃花林園,還有一隻傳說中長在東北雪山上活蹦亂跳的雪貂。」
「就這三件小事嗎?好。」他爽快答應了。
霜影變成一隻凸眼金魚,差點咬到舌頭。「你……兌現不了的。」
「衛離敢答應就做得到。」
「哼!大話誰不會說?」她惱怒低吼著。
他縱聲大笑,笑得開心,完全一副其樂無比的樣子。
「我就是要你對我無話不說、無所不求,撒嬌耍賴,心機全開。」他還一直吻她,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我不喜歡你冷冰冰的一整日不說一句話,我不要你對我封了心房,躲到我觸不到、摸不著的角落!」
又中計了。
霜影俏顏頃刻結凍,還以一句冷聲低喃,「哪天你完成了三件小事,請派個小嘍囉到中原來通知我一聲。」
中原?衛離臉色瞬間暗下。
爽!扳回一成了。
「喔?我還沒對你說我娘準備舉家搬回中原的事嗎?」她懶懶地撩撥野豹。
鷹隼般銳利的深邃藍眸定定凝視她良久……可冷厲可陰柔的薄唇瓣一緊抿,口中吐納出鬼魅的聲音,「霜霜,你不可能離開我身側了!」
殘夜盡時,天明破曉,他再也不送她回戮情莊了。
不給她有思索的時間,不讓她有反對的空間,陽剛之軀肉壓上她,充滿情慾的狂烈吮吻不間斷……
「噢!你總強迫我……嗯……」輕聲呻吟,粉拳朝他背脊軟軟地敲擂幾記。
「霜霜,我喜歡你對著我練拳頭。」
這樣他也能樂著了?她徹底敗給他了。
低低沉笑中他掰開她的領襟,啃咬著一片雪膚,「我不必強迫,我在你眼睛裡也讀到了無法隱藏的熱情。」
「殘忍……」他為什麼總要把她最不願面對的秘密殘忍的說出來呢?
明明深惡痛絕他的碰觸,身體卻總背叛她的意志。為何她不能像一根木頭一樣躺在床上任由他發洩男人的慾望呢?為何她沒一次能迴避得了烈火燎原呢?
「我是個很不要臉的女人啊!」她簡直無地自容了。
「你不是。我要你正如你也要我一樣,這是天地間最自然的事。」
他狂猛的嵌入她體內,只因深深的愛戀與疼惜。
最自然的事?漫天襲地的激潮中,他再度成為她天地的中心,讓她只能在情慾的漩渦中載浮載沉……她的雙手有了自我意識,環住他的腰,纏上他的頸,依戀著他的熱力。
「啊------」聲嚀如詩吟,媚眼亦如絲,紅唇咬住他的肩頭不願狂叫出來。那裡傷口不下百個,個個都是她忍禁不住激越時的傑作。
「啊!我恨你。」她更恨自己總沉淪於感官的誘引。
「不,你的恨沒有我深,我才是最恨我自己的那一個人。」
恨他的出身,恨他苟延殘喘於人世,恨他一念之差鑄成一輩子的錯事,怎麼也無法得到她的諒解。
「霜霜,你何苦一手療養我這匹魔獸,然後又想棄之不顧?」狂笑中,他固執地狂戀著她一人來承擔他的愛與恨,生與死。
戀過也,黑暗中,不變的是緊緊相擁的兩副軀體。
寂靜中,也只剩,她無聲的輕啜。
這場情劫,除非她死,否則她此生是逃不開了……
第七章
忙翻了。
黑山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忙翻了。
「我說二當家的。」大巨人手環一株樹幹,使出蠻力往上拉拔,「我們開墾的農地早就夠種植作物了,為何突然間又要把這片坡地的樹木給剷平?」
「因為大當家的派了人去採買幼桃苗,這裡要種上一百棵桃樹。」張魁說道。
「桃樹?我還不知道大當家的愛吃桃子噢!」大巨人相好的女人拿著鐮刀往一堆荊棘叢霹霹啪啪砍過去。
「不對不對,大當家的愛吃南方盛產的那種叫做荔枝的水果才對。」另一個拿著鋤頭,逢亂草必亂殺的女人插嘴。
「荔枝?沒聽過的東西。你怎麼知道?」
「我相好的帶了一個大當家特製,據說可以保持低溫的箱子,騎著快馬去江南那兒買一簍荔枝呀!」
「操,我都搞糊塗了。水果有什麼好的,女人嘗起來不是比較甜?」大巨人拿起利斧,三兩下把樹幹截成兩段,再丟給幾個漢子劈成煮飯燒水的柴火。
「大當家的也開始抱女人了呀!霜霜姑娘不就被他給養在房裡,早也抱晚也抱快個把個月了。」有個男人曖昧兮兮亂笑著。
「大頭目的事情你們也敢亂磕牙。認真做事啦!」張魁趕快制止這一批口沒遮欄的傢伙。
「好啦!幹活就幹活。」墾荒團裡有人埋頭苦幹了。
「說實在,如果大當家的不想吃桃子,我們可不可以改種些李子,酸酸溜溜的最合我的口味。」一個司職遞茶水,人正害喜的大肚婆開始流口水了。
「說得也是,我也渴望李子的滋味呢……」又有個穿艷紅衣衫的女人說。
一條漢子突然打後頭跳出來,抱著紅衣女人猛打轉,一隻沾滿泥土的手朝女人的肚子一陣摸索,呵呵笑叫著,「相好的,你是不是也有了?」
「還轉。」女人笑著拍打漢子。「再轉下去我頭都要暈了,也不怕孩子沒了。」
「哇哈哈!真的有喜了。」男人笑聲大得像打雷。
「厲害喔!要當爹娘了呢!」一群男男女女把工作的傢伙都丟下,圍繞上來興奮地饒舌。
「好兄弟,透露一下,你用哪一種姿勢讓你女人懷上孩子的?」
「問這個呀……」男人繃緊腦袋回想著。
「哎呀!不要說啦!」紅衣女人張手摀住男人的嘴。
「為什麼不能說?難道真的是怪招式?從後面來的還是倒立來的?快透露給我學一學,我明年才有兒子抱啊!」
「是啊!抱兒子比拿刀劍砍砍殺殺的有意思多了。」早就做人成功的另一名漢子得意炫耀誇口了。
張魁伸手揉揉額頭。唉!讓他們再鬧下去,等到桃樹苗買回來,這片坡地也不見得會整得乾淨。可是,再一想,桃樹也得等個幾年才會開花,黑山寨的兄弟能先落地生根開枝散葉也很不錯耶!
他的眸光不自覺地溫柔望向他的女人……
漂泊一生,經歷過的大風浪不知凡幾,如今年過半百,想有個一男半女應該也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