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放鬆,放鬆!不要把毛筆握那麼緊,字才不會那麼僵硬,哎呀!也不是要你不抓筆,這樣怎麼寫,握緊,快握緊……」
「啪」地一聲,又一枝筆毀在他的力道下。
沐青抱歉地望著銀紫,她倒不甚在意,抽走斷成兩截的筆桿,隨手往牆角那堆毛筆的屍體上扔去,她喚來丫鬟,吩咐了一聲,再把筆架上僅剩的最後一枝狼毫筆,塞回沐青手中。
「沐哥哥,再練,說什麼你今天都要把這兩個字練好。」他什麼都可以不會,但這兩個字一定要會寫,最好讓他時時刻刻銘記在心頭上。
「紫紫,換其他字好不好?」他露出一臉可憐貌,最好寫個一二三四五?這樣他一定寫得好。
「我真搞不懂,你身為殺手居然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其他字都不識得,你這樣還能完成你師父指派的任務。」是她跟不上時代的進步嗎?還是殺手都不用書信聯絡?
他小聲嘀咕著,「誰規定殺手一定要識字,師父只要給我一張畫像就好了。」
見銀紫橫來一眼,他連忙想起來娘子交代過不可以頂嘴,立即舉起雙手討饒。
「好好好,我馬上練。」
提起沾了墨的筆,沐青聚精會神落向乾淨的宣紙,黑色墨汁瞬間暈了開。
啊!沾太多墨了。
他想補救,立即朝暈開的地方塗塗抹抹,形成了好粗的一橫,再來,扭扭曲曲又添加了幾塑,整體來講實在難看,他急了,把已干的筆尖沾了墨就撇來,這濕漉漉的墨汁就一滴、一滴,沿著筆尖懸空而過的地方,落下墨珠。
頓時,出現了一條凌空飛灑的黑跡,沐青白了臉。
牙一咬,他假裝沒看到,繼續揮動筆桿,完成形狀淒慘的字跡,他垂著頭不敢抬起,用眼角偷偷覷著她。
瞧他做錯事的模樣,銀紫又氣又好笑,「好了,筆給我。」
沐青二話不說遞了去。
她撿來張潔淨的紙以紙鎮壓平,細腕懸空輕柔飛舞著,不一會兒,在這紙上出現了沐青二字。
「哇!紫紫,妳把我的名字寫得好漂亮。」
「嗯哼!」銀紫那雙漂亮的眸子發出不滿的抗議,「可瞧你,把我名字寫成什麼德行了!銀不成銀,紫不成紫,我不過希望你學會寫我的名字而已,沒想到還真難教。」
「這是……妳的名字?」他此刻才明白。
她點頭,眼珠子突然一轉,「這樣好不好,我寫一遍沐哥哥的名字,沐哥哥也寫一遍我的名宇,這樣夠公平,你也不會哇哇大叫了。」語落,她又抽了張紙,準備落字。
他卻握住執筆的小手,將她圈在自己與桌案間。
「妳動我寫,我一定會學著把這兩個宇練好。」
銀紫朝他甜甜一笑,背倚著他,讓他握著自己的手一同寫著她的名字。
「太過分了吧!要丫鬟叫我這個孤家寡人來,就為了看你們倆甜蜜嗎?」
一手撐著門邊的修長身影,滿嘴的酸味。
「小嫂子找我來到底有什麼……」
這個「事」字還沒脫出口,莫修便讓地上一坨坨的紙團給嚇得愣住,「天呀!你們……你們……」老天爺呀!這實在是……是太浪費了!
一張嘴開開闔闔,莫修跌跌撞撞進了書房,眼珠子一突,他見到牆邊那堆昂貴的屍體。
天呀!天呀!那些都是上好的狼毫筆呀!
他捧著心口猛喘息,身子搖搖晃晃,一副快要暈了的模樣。
「修弟,你還好吧?」沐青擔憂地扶住他。
「他好得很,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不過幾枝筆就讓他暈成這樣,要是讓他進了錢府,豈不痛苦死。
銀紫執筆,寫下幾串黑字,將紙張遞給兩眼昏花的莫修,特效藥也沒這麼靈驗,莫修兩手抓紙,頭不昏,眼也不花了,甚至還能中氣十足地大吼。
「兼毫十枝,松煙墨錠,紫端硯,檀宣……妳要我去買這些東西,有沒有搞錯呀!妳妳妳知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手指頭捻了捻,他在心裡盤算,不划算,這樣太不划算了。
「只是寫字而已,市集有家老墨文房鋪,裡面什麼雜貨都有,又便宜,買什麼兼毫、紫端硯,又不上書給皇帝,實在太奢侈了,這要花多少銀兩……」
銀紫翻了翻白眼,懶得和他浪費唇舌,這種人沒救了。
「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不好了!」一名丫鬟匆匆的跑了進來。
「老爺他……他又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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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莊主房裡,一群人圍坐在旁,靜靜等候大夫替老莊主診脈。
其實,每個人心底都有底,老莊主又發病了。
明明幾天以來老莊主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好,也好些天未曾這樣吐血昏迷,照道理講,他體內的毒理當應該消去了才是。
「我說妳,妳到底給老爺喝的是什麼?為什麼老爺好端端地又吐血了,是不是妳暗中動了什麼手腳?」黃嬌嬌一臉興師問罪,憋了幾天的氣,終於能讓她好好發一頓火。
「三娘,小嫂子每天親自熬煮湯藥,她的辛苦妳難道不知道?」
「二少爺自己也說了,那些給老莊主服用的湯藥全都是她端出來的,只有經手她一人,不是她的藥出了問題,那老莊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黃小小與姑姑同一個鼻孔出氣。
「夠了,小小,妳別跟著起哄。」莫修一斥。
黃嬌嬌可不怕他的臭臉。「哼!誰知道她心裡想什麼,說不定她只是為了取信我們,一開始的確給了老爺解藥,等到我們承認她大少奶奶的地位後,再毒害老爺,然後和大少爺獨吞整個莫月山莊……」
越說越不像樣了。
「三妹!」以和待人的李靜香也忍不住出聲斥責。
「紫紫給爹喝的是她每天辛苦清洗、挑皮殼、熬煮的種子湯藥,那是解藥。」
溫暖的臂膀由後圈住臉色微白的銀紫,沐青冷沉的聲音有不容置喙的警告,黃嬌嬌繃著臉,不悅坐回位上。
「沐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在湯藥裡動其他手腳。」
「我相信妳。」
銀紫心裡的不安漸消,原本擔心黃嬌嬌的指控,會讓沐哥哥懷疑自己,畢竟黃嬌嬌說的沒錯,這些日子來,爹確實只喝過她的湯藥,問題可能真出在這裡。
一見大夫診脈完,眾人圍上前詢問,得到的答案卻讓大家的臉色更凝重了。
老莊主體內的毒,不但沒遞減,反而加深。
「我就說嘛!老爺沒喝她的藥前,根本沒那麼嚴重,都是她的關係,那藥一定有問題。」
黃嬌嬌的嘴臉真讓人很想打上一拳,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李靜香深鎖著眉,朝她的兒媳婦一看。
「紫兒,妳……那藥裡會不會不小心摻了什麼其他的……」
「娘,每一次熬煮我都很仔細看著,不可能有其他東西混入。」沒想到她的婆婆也開始懷疑她。
「我也想相信妳,可是老爺的病……唉!紫兒,這幾天,妳就別再替老爺熬藥了。」李靜香面色為難的道。
「可是娘,爹的毒不能一拖再拖,要讓爹的蝕腹之痛緩和下來,就必須繼續服用這湯藥。」銀紫堅持。
「不行,大姊,妳不能再讓這野丫頭胡來了!妳想要老爺真的被這丫頭毒死嗎?」
「這……」李靜香望著咄咄逼人的黃嬌嬌,面生懼色,「我想……」
「大娘:三娘,」莫修開了口,阻止黃嬌嬌的囂張,「大哥是長子,山莊裡作主的事情應當交由大哥來做,就讓他決定爹是否該繼續眼用小嫂子的藥好了。」
這句話堵得眾人閉嘴,黃嬌嬌忿忿地瞪向莫修,後者無所謂地聳聳肩,讓她瞪個夠。
「我贊同讓爹繼續服用。」
沐青一句話,等於宣佈他對銀紫的信任不變,同時,也將某人隱藏心底的恨火點燃。
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裡,只有一人的眼底,悄然閃過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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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依你看來,爹的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個男人在書房為著前天莊主再次中毒的事件密談著。
昨天服用銀紫的湯藥後,爹的臉色又有好轉的跡象,表示銀紫所用的確是回天香的種子。
「先前服用小嫂子的藥也有起色,但持續服用反而又中了毒,有問題,裡面一定有問題。」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沐青的聲音凜了幾分。
「我覺得一定有人再次對爹下毒。」
「你不相信紫紫?」
呼!怎麼周邊變得冷颼颼的?莫修兩臂相抱,瑟縮了下身,迎上那雙泛事寒意的眸子。
「不不不,大哥,我沒有不相信小嫂子,我是推斷有人對爹下毒,但不是指小嫂子。」
不過片刻的工夫,他身邊的冷意全消,只因為他的回答讓沐青收回瞪視。
呼!木頭也是有七情六慾,端看對像而定,大概就只有小嫂子覺得他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