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和污蔑算不算證據?」他的話很有道理,但令人生氣,「我們並沒有殺人,但國際間這兩年不斷傳出有人因這件事喪生,告訴你,那些人是被滅口的。」她把這兩年來所受的狙擊、暗殺,以及那些人如何被滅口一一道出。
「有位當事者的後代告訴我們,當初參與那個滅門慘案的人,年老後受到良心譴責,亟思物歸原主,但一直找不到尤里庇狄恩家族的後代,於是共同寫下一份遺言,交代後世子孫完成遺願,但他們的後代並不打算執行遺囑,便展開行動銷毀遺囑,並狙殺知道這件事的人。」
「這件事……」事情牽連之深廣,出人意料。莫森開始深思起來。
「大塊頭的出現並不是偶然。」艾薇心裡突然冒出這句,然後開始驚慌起來,「我們會不會中了敵人各個擊破的計謀?」
老天爺,她的姊妹們不會出事吧?
艾薇火速找出手機想打去確認,無奈手機凍成一塊廢鐵,她只好丟開。
「她們本領高強,不會有事的。」莫森摟緊她,安撫她的不安,他的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這世上只有你能完成這件事。
這是不是透露了某種訊息?
泰赫家族對誅殺魔女表演團團員的性命,彷彿有某種堅持,是這個原因嗎?
這件事有待查證,不過是在暴風雪停止,他們平安離開森林之後。
「但願她們真的沒事。」艾薇攀緊莫森的手臂。在這種時候有人可以分擔憂慮,真是莫大的幸運。
「對了,談談妳吧,妳是東方人?」只怪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們達彼此認識都來不及,「要不要用妳的母語告訴我,妳的名字?」他們一直用法語交談,他想更瞭解她,包括她的語言、她成長的城市。
「艾薇。」艾薇從唇間吐出兩個字。
這是兩年來,她第一次用中文說出自己的名字。名字和母語這東西還真奇怪,不管過多久,她都不會忘記它的咬字和準確的發音。
莫森心中掠過一陣驚訝。不是吧?她會是東方第一大富豪艾天豪的女兒?一年前艾天豪委託他找女兒,被他拒絕了,那個蹺家的女兒,該不會就是她吧?
「中國人?妳住在哪個城市?」他仍用法語問。
「台北。喂,你也是東方人,難道你不該說母語嗎?」艾薇不服氣的抗議。
「好吧,我的中文名字是莫森,也來自台灣。」莫森微笑。
「這才像話。」艾薇滿意地把翹起的嘴收下來。想不到光是講同樣的語言,就讓她覺得彼此更親密。
莫森也只是微笑。這是什麼感覺呢?好像他們再也分不開了。
「我想起一首歌,」艾薇開始唱起那首中文歌曲,「你住在哪裡?要過幾條街?夜空有雨絲飛揚嗎……住在同一個城市就可以唱這首。」
「歌曲很好聽,但應該問:『捷運要坐幾站』才對吧?」莫森抿嘴一笑,「艾在台灣似乎不是大姓,我只想到一個人。」他繼續話題。
「不管你要說花心風流的艾天豪、緋聞不斷的艾天豪,我都不會否認,因為那確實是我爸。」艾薇一副「別多說了,他就是這麼好色」的表情。
「我會說,曾經委託我找女兒的艾天豪。」這人世間的際遇,真是無可解釋。
「我老爸叫你找我?」艾薇有點驚訝,「找我幹嘛?他不是光忙著和女人周旋,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嗎?」不會是要找她回去結婚吧?
「不知道。他重金禮聘我找妳,但被我拒絕了,畢竟那不是我的工作。」他的手指輕輕爬上她的臉。
突然想描繪她的臉型,想知道這姣好的五官,細緻的表情下,藏了什麼心事。
「拒絕得好,你可別說找到了我。」艾薇就是不想回去被逼婚。
「我得把妳帶回去。」莫森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做出這個結論。
「你……」艾薇簡直氣結,「你又不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她氣得捶他的胸膛。
他的意思是不是想甩開她?這男人未免太可惡。
「不是我不聽妳的話,而是妳確實必須回台灣。」莫森輕輕捉住她的手。
「我不要。」艾薇氣呼呼的把手抽回來,拒絕被說服。
「聽我說,妳一個人在外遊蕩已經夠危險了,牽扯上雅典娜的傳說更危險,現在又加個大塊頭……」莫森愈說:心臟就愈揪緊。
「這些對我而言根本不是危險。」艾薇打斷他的話抗議。
她的本事高強,還有眾多姊妹們相扶持,況且這兩年也都平安無事度過了。
「妳回台灣去,那裡是妳的地盤,就算有個什麼,也有強大的企業資源當後盾,而且,台灣不會下雪。」她的每一點都讓他很擔心。
「我不要!」艾薇大嚷,「我不會聽你的話,你也休想控制我,別以為女人一旦和男人發生關係,就要對男人言聽計從!」
氣死人,他為什麼變得婆婆媽媽、變得想控制她?氣死人!
「我不是想控制妳,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莫森的脾氣也忍不住上揚,「我怎麼可能再讓妳有困在風雪中的危險?怎麼能放妳和大塊頭正面交鋒?而全世界還會有多少高手衝著雅典娜的傳說而來,誰也不知道!」
可惡,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擔心?可惡,她遲早會變,成他最致命的弱點!
「我是艾薇,不是哪個蹩腳的人!我得過世界武術冠軍,還當過武術教練,想打贏我簡直是癡人說夢。」她瞄他一眼,覺得最後這幾個字說得有點心虛,「總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台灣去的。」
就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還是討厭被當成工具,更遑論助紂為虐。
「好吧,隨妳高興。」現在為這問題而爭吵顯然不切實際,「當務之急是確保我們在雪停之前不會凍死或餓死,而雪停之後,還能平安離開森林,找到附近的居民和交通工具--如果附近有人居住的話。」
莫森遙望洞外,天已經快黑了,風雪雖然轉小,但並沒有停止的跡象,再這樣下去很不妙。
艾薇無話可搭。
他設想周到固然令她佩服,但他能不能別這麼冷靜?那句「隨妳高興」讓她覺得他好像不在乎她似的。
希望他尊重她,卻又為這樣的回答失望,她覺得自己的心思變得好複雜,連她都不瞭解自己了。
「別想太多。」莫森輕點她的鼻尖,「妳在這裡好好待著,我出去找食物。」靠那所剩無幾的罐頭,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去哪裡找?」艾薇慌了一下,也連忙撐起身子。
「到附近找找,總有些在雪地裡生活的小動物。」莫森起身穿好褲子和那半件毛毯,抱些乾柴到火邊,又遞給她罐頭和巧克力。
「我也去。」這句話不經大腦的衝出來,連艾薇自己都嚇一跳,她不想跟他分開。
「妳的衣服還沒幹,還是在這裡待著就好。」莫森替她找到一根木棒,「這可以用來防身。」
艾薇接過木捧,不再堅持,但他還沒出發,她的心就已惴惴不安。
「那你要小心點。」她覺得自己像個送丈夫出門的太太,依依戀戀。
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她還以為自己可以瀟灑過一生,誰知一碰上莫森,就開始有了「家」的想像。
「妳也是。」莫森俯身下來輕吻她的額,然後跨步離開。
他的背影一離開視線,艾薇的心就提吊起來,許多畫面躍進腦海,翻攪著她的心緒。
艾薇討厭這種不安、無助、等待的感覺,但它竟怎樣也揮不去。
在他平安回來之前,她是一刻也不得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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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森獵到了一些雪地小動物,還找到一堆乾柴,那些小動物夠他們吃幾餐,乾柴也夠燒一整夜,起碼他們今晚不用擔心了。
「外面雪積到膝蓋,這場雪下得真夠久了。」莫森把獵到的動物丟在洞口,動手拍身上的雪。
「你終於回來了!」艾薇撲上去擁抱他,那顆提吊多時的心這才放下,也才停胡思亂想。
事實上,她從來不曾這樣等過一個人,等到每分鐘都像數個鐘頭,每有動靜都以為他回來了,沒看到人,又開始擔心是不是他有了閃失。
他出去沒幾個鐘頭,她卻像等了幾個世紀,等到心都痛了。
「沒發生什麼事吧?」說莫森不擔心是騙人的,只是他所面對的環境讓他無暇分心,可是現在見到她,所有的牽掛便排山倒海而來。
「沒有,只是見到你平安回來,很高興。」艾薇這才開始思索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太熱情。
真奇怪,她從來沒有對誰這麼熱情過,更沒有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一切都變得愈來愈奇怪了。
「沒事就好。」莫森的嘴角緩緩放鬆,升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莫森開始用這洞穴裡找得到的工具處理那些小動物,艾薇則躲在遠遠的角落,好奇又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