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人滿足地把空袋子放下。「飽了。」填飽肚子之後,心情似乎也跟著好起來,看衛均梓也不再覺得不順眼了。
「哇!」衛均梓真心地讚歎起來。「妳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吃得如此『豪放』的女人耶。」她秋風掃落葉般的吃飯速度真讓他自歎弗如;更別說那些跟他約會的女人,哪可能讓他看到如此「真實」的一面!
「怎麼?」她不客氣地賞他一個白眼。「你有意見?」記者的工作等於是跟時間賽跑,哪有可能細嚼慢咽?他以為她是那些閒閒沒事做,成天做臉、做頭髮、喝下午茶的女人嗎?
「我哪敢有意見!」他趕緊賣乖。「對妳,我只有『佩服』兩個字形容。」
她對工作的敬業精神的確讓他佩服,這點單從她這幾天認真的監視行動即可得知:對於這個單調無聊的監視工作,她非但一點抱怨都沒有,而且做起來毫不敷衍,讓他對年輕女孩的工作態度徹底改觀。
「那就請你閉上尊口!」
「可是,我很喜歡跟妳說話耶。」跟她抬槓是他近幾日培養出來的最佳消遣,她口齒伶俐,反應極佳,每次跟她鬥嘴都可以享受到極大的樂趣,消除不少工作壓力,他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這麼「愉快」地聊天了。
「可是,我不想跟你說話。」她拿起望遠鏡,轉身走到窗門,繼續盯梢的工作,否則再跟他扯下去,今天又要徒勞無功了。
「我們已經鎖定陳金髮,只要林政意能查到他的相關賬戶,應該可以發現款項的流向,就算不再繼續監看也無所謂。」
她簡直可以聽到自己恨恨的磨牙聲。「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我繼續待在這裡?」尋她開心嗎?
「因為我希望妳能在第一時間報導這條新聞。」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她懷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這人詭計多端,不得不防。
「妳看。」他指著牆角的攝影器材。「採訪工具一應俱全,不是嗎?」
「咦,那是什麼時候拿來的?」她之前沒看過。
「我剛剛搬過來的啊,很重耶,壓得我的肩膀都紅了,妳要不要看?」說完,他就開始鬆開扣子。
「喂!你在幹麼?」她嚇得趕緊壓住他正在解開扣子的手。
「給妳看我的肩膀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用!」她拚命搖頭。「我一點都不想看!」
衛均梓邪邪地笑著。「可是……妳一直握著我的手啊!」
「呃……一時不小心……」被他一說,她才發現剛剛為了阻止他的輕舉妄動,竟將他抓得死緊。她趕緊放開,臉上滿是尷尬的紅暈。「你……你剛才說的第一時間報導是什麼意思?」她趕緊將話題拉回來,免得又被他給扯到西伯利亞去。
「等我們接到林政意的確認電話,就可以立即殺到吳清福的住處,將真相公諸於世。」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快慰的精光。
「可是那棟大樓警備森嚴,我們根本進不去啊!」要不然他的住處早就被所有媒體擠爆,他們也不需要臨時租下這間套房作為監視站了。
「放心,只要掌握足夠的證據,我就有辦法讓他接受獨家專訪。」
他走到窗口,視線轉到吳清福大樓門口的左側,看到那輛停了兩天的黑色箱型車後,眼神閃過一抹陰鬱,濃得似有千愁萬緒纏繞,讓他黝黑的瞳眸更加深不見底。
曉人納悶地看著眼前這張陰鬱的臉,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她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麼深沈的表情!
一直以來,除了播報新聞及開會時可以看到他正經的模樣,其餘時間他總是掛著不在乎的輕笑,像個遊戲人間的大少爺:不像現在的他,就像是從地獄來的使者,表情嚴肅得讓人不寒而慄!
☆☆☆☆☆☆☆☆☆☆ ☆☆☆☆☆☆☆☆☆☆
在攝氏三十幾度高溫下跑新聞是件苦差事,汗流浹背不說,還曬得兩眼發昏,所以一趕回攝影棚,曉人便找了一個冷氣出風口坐下,稍解暑意後,才低頭拚命趕新聞稿。
「哈──哈啾──哈啾──」忽然覺得鼻頭癢癢的,她不禁連打了兩個噴嚏。
「糟糕,不會感冒了吧?」這幾天不眠不休地盯檜,睡眠嚴重不足,再加上剛剛一身汗就跑來吹冷氣,讓她覺得頭有點不舒服。
「哈啾──哈啾──」一連串的噴嚏聲,讓她知道自己「中標」了。因為不只是鼻頭癢癢的,她現在甚至覺得一陣陣寒意席捲全身,頭重腳輕,整個人也越來越不舒服了。
「曉人寶貝,妳來啦?」正等著錄像的衛均梓一看到她,開心地跟她打招呼,看到她讓他的心情大好。
「嗯……」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妳怎麼啦?沒什麼精神耶!」他立刻發現她的不對勁,手自然地拂上她的額頭,發覺有些熱度。「嗯……有點發燒……」
「……我沒事!」曉人趕緊閃開。「哈、哈啾──哈啾──」
他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稿子寫好了嗎?」
「寫好了……」聲音裡有明顯的鼻音。
「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可是,我還要回去監視……」
「監視?」他厲聲斥責。「新聞會比身體重要嗎?」
「你……那麼凶幹什麼?」她委屈地紅了眼。身體不舒服,意志力也跟著削減,要不然她絕不可能顯現出這軟弱的一面。
「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怒氣。「妳住哪兒?」
她說出一個街名,距離公司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我送妳回家。」
「你不是還要播新聞?」
他看了一下手錶。「還有一個小時,沒問題啦。」掃除上鏡前的準備時間,應該還夠吧,只是絕不能碰到塞車,否則節目就要開天窗了。
「可是……」太冒險了。
「快走吧,時間寶貴。」他拉起她,並將她手寫的稿子交給勸導,叫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她家,所幸沿路交通順暢,不到二十分鐘就到達她的住處。
一進到她租來的小套房,他反客為主地要她去換上輕便的睡衣,趁她換衣服的時候,倒了一杯溫熱開水,等她一踏出浴室的門就交給她──
「先喝杯熱水。」
她乖乖地喝完,連開口爭辯的氣力都沒有。
看他忙進忙出地張羅,小套房裡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有些擁擠,不過她卻並不討厭,反而覺得安心,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躺下來休息吧。」他為她掀開被子,讓她躺下,替她把棉被蓋好,隨即又轉身到浴室擰一條濕毛巾,溫柔地替她擦擦汗,再將毛巾折成條狀放在她額頭。「好好睡一覺吧,出個汗就會好多了。」
「謝謝。」他的溫柔和體貼讓她不禁大受感動。
新聞台是一個非常競爭的場所,別說互相幫忙,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可是他卻三番兩次地給予援助,大力提拔她,說他是她的貴人,實在也沒有錯。
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特別」?
就她所知,他雖然來者不拒,但絕不是照單全收;而且絕不主動招惹女人,算是風流而不下流。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一直「纏」著她不放?
「跟我客氣什麼,妳是我的最佳戰友,當然要對妳好一點嘍。」
戰友?原來他只當她是戰友啊!聽到他對自己的形容詞,她說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還是失望。
「你的動作很熟練,經常這樣照顧人嗎?」她的問題有試探的意味,想到他也這樣對待其它女人,心裡就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母親以前有一陣子身體很不好,照顧久了,就習慣了。」他淡淡地回答。「好了,我也該走了,妳好好睡一覺吧,我晚點再帶點吃的過來看妳。」
「那鑰匙給你……」她自然地拿起床邊的袋子,掏出一串鑰匙,這才發覺太過曖昧,趕緊臉紅地解釋道:「啊!我的意思是……」
「沒關係,我瞭解。」他接過鑰匙,沒有像平常一樣作弄她。「我走了,妳好好休息吧。」
看著他站起身子,順手將燈關掉,轉身要離去的背影,她有股衝動想要叫他留下來陪她,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雙眼緊盯著他的身影不放,直到大門再度關上。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那股衝動要他留下?收回盯著門板不放的眼,看著十坪不到的房間,她竟然覺得房間太過空曠。
是因為已經習慣他在房內穿梭了嗎?可是才十分鐘不到就變成習慣,這也太扯了吧?
曉人的視線最後落在他遺留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下床,拿著外套又躺回床上,聞著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安了,睡意也跟著襲來,對於一切的不尋常舉動,她通通歸咎於身體的異常。
沒錯,一定是因為發燒,所以她的腦筋才會跟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