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她為了替天下所有失意人找到幸福,所以異想天開的開了這家幸福酒吧,可是她找到幸福了嗎?她連自己的幸福都找不到,又遑論他人的幸福?
好吧,她承認,開這間幸福酒吧只是為了要掩飾自己的失落與孤單,因為她需要很多人來證明她值得愛,所以她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像只花蝴蝶在店裡飛來飛去,只為吸引眾人的目光;因為她的內心其實很孤單寂寞,所以她要一群人來陪伴她,就算只是些來來去去的客人,也比她自己一個人好。
她的心,缺了個口,是當年顧惜風離開所留下的缺口,雖然她說服自己早就不在意了,但夜深人靜,當她孤獨一個人的時候,那缺口又會悄悄的浮出來,直到一個多月前--
她好像忘了這回事似的,專注的只等待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當然不是音訊全無的顧惜風,而是--
「一個女人家穿成這個樣子走在無人的巷弄裡,妳想要做什麼?」冷冷的氣息隨著清晨的冷風飄了過來。
聽這聲音,夏綠艷訝異的抬起眸,就見那尊貴優雅的鞏家大少爺正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愣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正要回家。」沒有氣力響應他剛剛話裡的挑釁與暗示,她撐了一整夜的疲憊靈魂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上車。」他率先往停車的方向走,車門開了,卻不見她跟上來,他挑眉瞅著她。
「你好像誤會了,我說要回我家,不是你住的地方。」
他懂了,他住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她是這個意思吧?
他該高興的,因為她從來沒有妄想要攀上枝頭當鳳凰,但,事實卻剛好相反,等了她一夜的悶氣撞擊上他的胸膛,連同這把火,將在他體內燒灼許久的怒氣燒得更旺。
幾個跨步上前,他一把揪住她纖細的手腕,帶些霸氣與蠻力的將她拖上車,砰一聲地把車門給甩上,他發動車子踩下油門,咻地將車子開上了大馬路。
紐約已經入秋了,車子繞到僻靜的路上,可以見到楓紅片片,映襯著初曉的太陽,彷彿將她帶往另一個美麗國度,沒有擾人的車聲,沒有混亂的人事物,一切回歸原始的平靜。
如果她身邊坐著的男人不是繃著一張臉的話,她可能會放鬆的睡去,很可惜,她身邊坐著的就是一個嚴肅的男人。
其實,她也不是真怕他,而是和他在一起,她就會臉紅耳熱又心跳加速,這是最直接的生理反應,她完全無法控制。
窗外的好風好景她看見了,可是卻沒心情欣賞,她的眼睛不自覺地留連於他抓在方向盤上略微泛白的手,還有他那緊繃的側臉線條。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也無損於他的美,反而充滿著力量與權威。
有些時候,她甚至是得意的,因為身為一個女人,只要被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抱過一次,這一生也該無憾了,而她,卻不只被他那雙有力的手抱過一次。
可笑呵,這樣也值得沾沾自喜嗎?偏偏,她夏綠艷就是靠著這些微的快樂與驕傲活下來的,否則,人生真的太無趣也太可悲。
「下車!」
砰一聲,車門開了又關上,她被鞏皇軒粗魯的拖下車,還沒搞清楚東南西北,就被他吻得七葷八素……
「我要結婚了。」一吻結束,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這話是地雷嗎?可為什麼爆開的時候,她卻不覺得痛呢?夏綠艷有些恍惚。
「喔。」她唇邊留有他的餘溫,身上也還沾著他剛剛抱住她時殘存在衣服上的古龍水味,好香。
「妳沒話說嗎?」他看著她的無動於衷,眸光一閃。
「喔……恭喜你。」
恭喜?鞏皇軒輕輕撇唇,勾起一抹冷笑。
「這是不是代表著……我可以解脫了?」她笑著,迎視他那雙彷彿深不見底的黑潭。
心,隱隱輕顫著,因為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失落,讓她突然察覺到一絲什麼,想深入探究,他卻已轉身邁開步子,她只能看著他高大優雅的背影,兀自怔忡不已。
不一會兒,他回過頭來丟下一句--
「妳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嗎?」
是嗎?她很想離開他嗎?
夏綠艷沒有回答,而他顯然也不想要她的回答,轉眼間又上了車。
她杵在原地,仰首望天,白雲朵朵,陽光燦燦,他帶她來到這片蓊鬱山林,耳邊聽到的是蟲鳴鳥叫,眼裡看見的是好山好水,這麼美的一個地方,她該開心的放聲大叫,偏偏不知什麼東西梗在她喉間,讓她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來。
不可以大叫,那用看的總成吧?可越是睜眼,眼前的景物卻越是模糊,是晨間的霧氣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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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結婚了,可是什麼都不會改變。」
所以,她還是他鞏皇軒的情人?他要她當一輩子的地下情婦?
好吧,當情婦就當情婦,多一個男人養她也沒什麼不好,對不?只要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個少奶奶就好,人生還是很快樂的。
不過,所謂地下情婦當然就該屬於「地下」,見不得光,可是如果不小心見了光呢?哈,果真是見光死!
夏綠艷手裡拿著拖把,長髮隨便用條手帕束在後頭,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撞見了正進門來的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大白天的在家裡看見她,鞏皇軒微微一愣,不過很快的便恢復平靜。「妳來了。」
鞏皇軒身邊的大美人凝著眉,疑惑的轉向他,「這位是--」
「定期來家裡打掃的清潔工。」
喝!這謊說得四平八穩,保證連測謊器都測不出來。
「喔,妳好。」美人溫柔的對夏綠艷一笑,絲毫沒有因為「清潔工」三個字而對她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
這樣一位大家閨秀配給鞏皇軒當真是絕配呵!
「抱歉,打擾了兩位,我會盡快拖完地板,好讓先生和夫人休息的,請再等我幾分鐘。」
美人聞言紅了臉,「呃,我不是什麼夫人……」
「喔,對不起,我說錯了,是未來的夫人,真是抱歉,不過我想應該沒什麼差別吧?」夏綠艷回給對方一個笑,低下頭繼續拖地。
兩個人的對話全聽進鞏皇軒耳裡,可是他沒解釋也沒反駁。
「妳隨便坐,想喝點什麼?」鞏皇軒扯鬆了領帶,優雅的步向吧檯前,捲起了袖子。
「開水就好。」唐香伶輕聲說著,有些不安的坐下來。
鞏皇軒點頭,倒了一杯開水給她,在她的身邊坐下。「唐小姐,我就直接問了,妳突然前來,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我……其實是……」她欲言又止,眼神不安的瞟向在一旁拖地的夏綠艷。
鞏皇軒見狀,轉向拖地拖得正起勁、壓根兒沒打算要離開的夏綠艷,面無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夏小姐,請妳改天再過來吧,我們有事要談。」
夏綠艷一僵,緊咬著牙根不讓自己罵出聲來。
「好的,我知道了。」她抬頭,給了他一個絕美的笑顏。「兩位慢慢談,我不打擾兩位了。」說著,提著水桶和拖把就走出大門。
打開門的同時,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讓鞏皇軒的心一震。
他下意識地起身,走上前一步想喚住她,大門卻在他眼前砰地關上,一併關住了他瞬間為她敞開的心。
心,悶悶的說不出話來,他花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壓制住自己想馬上追出去的衝動。
有外人在,他絕不能失控,縱使那個傻女人可能會躲在外頭偷哭,縱使那個傻女人可能會因此氣得半死。
「鞏先生……」唐香伶有些不安的喚他。這樣的靜默讓她慌亂失措,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才好。
「我去廚房替妳倒水。」驀地轉身,高大的身影閃進了廚房,氣息不定,心神不寧的他,根本沒注意到唐香伶錯愕的一張臉,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怪異的舉動。
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好。
而客廳裡,唐香伶愣愣的看著桌子上早已擱著的水杯,對他突兀的舉動有些不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廚房裡傳來砰然巨響--
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她趕緊起身奔進了廚房,就見鞏皇軒手上拿著一個破了一角的高腳水晶杯,心一緊,想上前察看,鞏皇軒的眸光卻冷冷掃來,讓她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麼了?」他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是在氣她嗎?
唐香伶有些害怕的別開眼,目光往旁邊一瞄,驚訝的落在堆滿食物的桌上--雞鴨魚肉應有盡有,綁著蝴蝶結的水綠色香檳、還沒插上蠟燭的漂亮燭台、一隻跟鞏皇軒手上破了一角的高腳水晶杯一模一樣的杯子、一束粉紅色玫瑰花,還有一個不是很大,卻包裝得十分精美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