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刻意假笑。「如果可能的話,請你扛一台冷氣回來。」
他的臉色變綠。「不可能,當我沒說。」
走下樓梯時,希凡已經清醒多了。不管剛才他糊成一團的腦子裡轉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現在全部都要清乾淨。撇開他不喜歡太高的女人不說,他和葉丹楓的差異太大了。他是清寒出身,克勤克儉才有今天小公司老闆的局面;而她全家能移民澳洲,當然是經濟條件優渥。她本身又屬高薪階級,生活中的種種享受,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對他而言卻是奢侈浪費。
他是個理性的人,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既然兩個人的背景、觀念截然不同,那就不必再去想什麼有的沒有的吧!反正她大概就要回澳洲了,他們之間本來無一物,他也不必去惹塵埃。到時候就讓她輕輕地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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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楓坐在電視機前,眼睛望著電視,可是她的心飄飄忽忽的,一再地想柯希凡剛才那樣看她是什麼意思。當時他的眼神之熱烈奔放,不僅嚇了她一跳,也令她的芳心為之戰慄。他自己彷彿也嚇到,害羞似的沒再看她一眼,便想逃之夭夭,差點忘了他回來的主要目的是拿東西,為她帶回珍珠奶茶只是順便。
經過他那深長的凝視,他們的關係好像變質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單純。然而,當他拿一本雜誌出房間時,他們彼此默契地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假裝他們之間沒有無形的吸引力、沒有曖昧的氛圍。只是一對文明、理智、成熟的男女,他們的眼神交會時擦出的火花是無害的。種不了因,也結不成果。
她刻意穿著能展現身材的窄衣短褲,存心小試一下,看他會有何反應。結果相當成功,效果接近她的預期。她因此確定她不是一頭熱,他對她應該不只是同情而已,儘管他嘴巴上嫌她高,他的眼睛說的卻是不同的語言。她如果使盡渾身解數勾引他,應不難使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他會迷戀她多久?待長髮飄逸、柔如水、軟如棉、小鳥依人般的美女在他生命中出現,他會不會很快就移情別戀?
愛情應該是可長可久的,不該只是一場春夢,夢醒轉眼成空。
上一場戀愛她談了七年,她最青春、最燦爛的七年,七年中每一個重要的日子、每一個歡樂的假期,她都與Ken一起度過。七年的戀情Ken說聲抱歉就結束了,她還能對愛情有多大的期待?
然而,當她感受到愛情又注入她心田時,她不想因為上一次的挫敗而退縮。相反地,她打算勇敢地迎上前去。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到頭來要是失敗,她跟柯希凡終究沒緣份,至少她曾努力過,不會在暮年時懊悔不及。
今天下午她已經到銀行辦好匯款,拿她所有的財產幫柯希凡還錢給全球公司。現在靜下心來想,她似乎太衝動了,認識柯希凡的第二天,就下了三百多萬的賭注,賭他值得她投資。萬一她輸了,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她不在乎;她害怕的是,萬一輸掉的是她的心,那她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勇氣再談戀愛了。
夢幻似的戀愛滋味她已嘗過,現在她想要的是腳踏實地的人生。一個對陌生女子都關愛有加的善良憨厚男子,想必是個值得她付出感情的有情郎。
年輕時熱戀到昏頭,對方的缺點視而不見,等到愛Ken成了理所當然,週遭的人也都認同,她近乎宿命地認定,Ken就是她今生唯一的愛人。直到來台後,讓時間與距離慢慢治療失戀之痛,她才能冷靜下來想,她與Ken的一些觀點不同,即使他們順利結婚,終究也可能在抉擇的關鍵點時,因各持己見而仳離。
Ken不樂見她學歷比他高,也不贊同她發展自己的事業。丹楓卻不想成為別人的附屬物,她喜歡自己賺錢,花錢花得心安理得,不必看別人的臉色。
才認識柯希凡兩天,她怎敢如此看好他?她無法明確地說出原因,不過她相信經過時間和閱歷的磨練,現在的她眼光比較準確了。他有一對溫柔的眼睛,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也相信他的眼睛說出來的話,比他的嘴巴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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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希凡躡手躡腳地進門,不想吵醒葉丹楓。他平常很少超過十一點才回家,昨晚是例外,今晚是心虛。他希望回到家時,葉丹楓已經睡著,不會再穿著曲線畢露的服裝誘惑他。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的言行舉止都無可非議之處。今天早上她剛睡醒時,還不由分說地把他踢下床去,可見她是個好女孩,沒有與男人同床的習慣。
天氣實在太熱,平常他一個人在家都打赤膊,只穿內褲。人家已經穿得比他多,他沒道理要求她穿布袋,只能很鴕鳥地選擇晚歸,避免他心中的妖魔再作祟。
她果然睡著了,睡態可掬地斜坐在長沙發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背心裙式的睡衣。該遮的都遮了,胸前也以貼布車了幾隻色彩斑斕的蝴蝶,除了雙手雙腳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他卻覺得此時的她特別性感。或許是因為她皮膚白,很適合穿深色;或許是因為她嘴角掛著迷人的微笑。她夢見什麼?夢見誰?她的前男友?她現在有沒有男朋友?應該沒有吧,有的話她就不會到他這裡借住了。
他見識過她熟睡的功力,在她耳邊喚:「喂!別睡在這裡,上床去睡。」
她無動於衷,睡得好甜。
希凡不忍心吵醒她,做了個深呼吸後,把她橫抱起來,喃喃道:「妳還是別增肥的好,不然就抱不動了。」
他盡可能心無旁騖地執行這個抱她上床的任務。反正這又不是他第一次碰觸她的身體,也許再多幾次,習以為常,他心中的惡魔就會消弭。
他一抱起她,丹楓就醒了。她的心跳瞬間加快,不過她沒敢張開眼睛。除了裝睡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可免除彼此的尷尬。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要是她現在就對他投懷送抱,保證會把他嚇跑。
他放她躺到床上,她盡可能保持均勻的呼吸,怕被他識破她在裝睡。
她感覺他為她開電風扇,風吹到她緊張得冒汗的身體。
她旁邊的床墊往下沉。他上床了?他想幹嘛?
他把她的裙子拉好。乖小孩,以為她在睡覺,他也非禮勿視。
接著他的手觸她額頭。她沒發燒,感冒好多了。
他的手一離開她額頭,即撫上她左頰,那對她裝睡的演技是莫大的考驗。
他的一根手指來回輕撫她唇瓣,好癢……她再也忍不住了!嘴唇蠕動一下。床墊立即彈回原狀。他離開床了?
她接著聽到他關上房門的聲音,開冰箱又關上的聲音,然後她才敢張開眼睛,無聲地偷笑,笑得雙肩顫抖。
沒有色膽的柯希凡!她如果醒著,他可敢碰她?她沒有料錯,他喜歡她。所以這場豪賭,她相信她會贏,她一定能使他慢慢愛上她,也願意承認他愛她。
第六章
掛上電話,柯希凡仍不敢相信他剛才所聽到的。
誰?誰幫他還了三百三十三萬?他沒有買樂透,沒有參加任何抽獎,現在不是聖誕節,即使是的話,聖誕老公公也只是神話。那天上為什麼會掉下三百多萬來提前幫他還錢給全球公司?一定是銀行搞錯了,或全球公司搞錯了,要不然就是某個駭客入侵銀行的計算機作亂,剛好幫他消帳,不過那樣的機率接近零。
是哪個金主捐錢給他?不會是他公司的大客戶,二十七間公寓委託他出租,常想約他吃飯,對他大拋媚眼的施太太吧?連庭庭都不清楚他跟全球公司之間有什麼問題,施太太更不可能知道他目前缺一筆錢周轉。
這件事跟葉丹楓有沒有關係?如果是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錢多得不把三百多萬當一回事嗎?她又為什麼不事先告訴他?如果真是她幫他先墊付,她怎知他會不會還錢?他們沒有打任何契約,他可以輕易賴掉這筆帳。
他匆匆離開公司,快步走回家,三步並做兩步衝上樓梯。打開門,氣喘吁吁地找她。她不在一眼就可以看光的客廳,也不在房間。她走了嗎?希凡的心猛地揪成一團。不!她不能……看見她的行李箱在牆邊,他舒了一口氣。
陽台傳來歌聲。是她!他走進廚房,自廚房通陽台的門口,看到她哼著歌在曬衣服。她把一件薄得像只有一層布的胸罩夾到曬衣架上,而曬衣架上已經掛了幾件洗好的衣服,包括他的內衣褲。
他悄悄退出廚房。她幹嘛洗他的衣服?她不必那麼做的。雖然說是洗衣機洗的,但她總是碰過他的內衣褲,讓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故意用力關上剛才不及關上的大門,高聲喊:「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