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老太爺聽進耳中,不由得心酸,那雙寫滿無助的淚眼看得他好心疼。
雨濃沒再多說什麼,執著地握住風悠辰冰冷的手,沉靜如水的目光癡癡戀戀地望住他,一刻也捨不得移去。
時光在淒清的寂靜中流逝,她卻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一直到周大夫前來審視風悠辰的狀況,她才依依難捨地放開他。
「周大夫——」她見周大夫面色益發沉重,深深的惶恐攫住心房,叫喚聲低不可聞。
「夫人,你……要有心理準備,堡主他……脈息又弱了許多,也許……」
「不!」雨濃突然失控的尖叫出聲。「別說節哀順變,我不要聽這個,悠辰不會死,悠辰不會死……他答應要陪我一生一世,他不會食言……我不相信……」
「雨濃——」風老太爺急忙抓住她揮舞的手,擔憂地喚著。「你冷靜一點,雨濃……」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她哀哀低泣,抽出自己的手走近床邊。「悠辰,你在報復!說什麼不要我的解釋,說什麼相信我,結果呢,明知有毒,你還傻傻地喝下去,拿命來成全我……悠辰,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將會帶給我多深的痛苦?今後無你深情相伴,生有何歡?世上少了一個風悠辰,死亦何懼?你怎狠得下心拋下我?你能為我死,我相信,你一定也辦得到為我生,悠辰,我要你醒過來,我要你陪我生生世世,你聽到了沒有,悠辰……」
悲切的呼喚,他恍若未聞,堅持著他的沉默。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悠辰,莫非我傷你太深,你已心灰意冷,再也不願生存在有我的地方?
是生,是死,再也沒意義了,你不在乎,我也不想在乎了。
雨濃飄柔地一笑,笑得釋懷,緩緩地傾下身去,輕吻了一下他冰涼的唇,柔情萬千地輕靠在他肩頭,低低細語。「偷偷告訴你哦,其實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呢!只不過,我們都太驕傲,所以不願承認彼此已動了真情,只會以一再的對立立場告訴自己,我討厭那個目中無人的傢伙。但是老天就是這麼愛捉弄人,你的狂傲自負,竟會深深牽動我的情弦,每回看到你和姜曼妃那股親熱勁兒,我真想狠狠將她踹到地獄去,那時我也才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你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堅持,根本敵不過你熾烈的情火,不管你是威勢震天的傲風堡主,還是沒沒無聞的販夫走卒,我這輩子是跟定你了。
「釵頭鳳定下的情緣,你還記得嗎?我銘心難忘,本以為,在好多年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將它交給我們的兒子,共同笑看另一段纏綿肺腑的情事,卻沒想到……唉!向來自命不凡的你,此刻心中必定有著椎心的懊悔而無法說出口吧?聰明了一輩子的你,卻因這陰錯陽差的誤會而造成悔恨無涯的遺憾,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又何嘗不是?
「你說,我是你的女人,對這千篇一律的一句話,我總是淡然笑之,當成了習慣在聽,從不曾認真感動過,可是如今……悠辰,你的女人在為你柔腸寸斷、哀慟欲絕,你卻置之不理、無動於衷,教我情何以堪?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失去,才會懂得珍惜?我到現在才發現,我有多懷念你那一句話,多願付出一切,再換你說句:『你是我的女人,生生世世都是……』可是,卻再也不可能了……」
她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風老太爺不禁也老淚縱橫。
「唉——」一聲幽沉的歎息由遠處傳來。「天意啊!一世豪傑,竟仍是難逃情劫,癡兒怨女,情債難酬,莫怪乎今日為情淚空流,心暗傷,腸寸斷。」
雨濃愕然望去,門口多了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見他一身仙風道骨,她知道他絕非凡夫俗子。
她隨意拭去淚。「先生何出此言?莫非早已洞悉今日之事?」
風老太爺多留意了一下,同時也微感驚詫。「先生好面善,我們見過?」
「十年前,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俊俏少年郎,沒想到十年後竟真如老衲所料,唉!枉他一世英才,就是勘不破情關,逃不開致命血劫。」
雨濃心下一震,屏住了呼吸。「先生可有良策回天?」
「姑娘可知——真正穿腸者,非毒也,唯情而已。」老者別有深意地道。
心口一痛,她閉了閉眼。「我知道。」
「願贈還魂丹一顆,助他度過此劫。」
雨濃趕忙謝過,小心翼翼地讓風悠辰服下。
老者冷不防的又說:「但解鈴還需繫鈴人,姑娘當知此意。」
「我?」雨濃望了望風悠辰,又抬首看向老者。「我該怎麼做?」
「你們所寄情的釵頭鳳,便是藥引。」
雨濃取下發間的釵頭鳳,神情迷惑。
風老太爺倒是想起一事。「百年來有一傳說,只有在天之涯、海之角,釵頭鳳方能發揮無窮威力,助有情人兒排除萬難,如願廝守,先生指的可是此事?」
「正是。」
天之涯,海之角?那是什麼地方,她未見過天涯,也不識海角,又何處尋之?
「言盡於此,結果如何,端看你們的造化了。」說完,老者如來時一般,瀟瀟灑灑地離去。
雨濃失魂般地看著手中的釵頭鳳,一顆心迷迷茫茫。「悠辰,我該怎麼做,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不欠山,不欠水,今生我只欠你,若能,我願拿生命來換回你,你究竟懂不懂?別再這麼折磨我了……」
世上,唯悠辰最愛她,可是為何如今連他也狠心遺棄她?這世上,她究竟還剩下些什麼?
她握緊了釵頭鳳。「天不語,地不語,你不語,釵頭鳳是我們愛情的見證,牽引著我們相識、相戀,為何連它也不語?」
原來,世間一切都是虛幻,唯悠辰的愛始真,可是她卻傻得任它流逝……
「醒來,悠辰,我不許你遺忘我,我不許你拋下我,這輩子,我就執著這麼一次,你忍心讓此情成空嗎?」她大聲哭喊著,淒淒愴愴、愁腸欲斷。
俯下了頭,她哀慟地印上他的唇,揪心而悲切地吻著,似乎想提醒他,怎能割捨這般纏綿刻骨的深情,怎能任它遺落在逝去的生命中?他不能、他不能……
椎心的淚珠輕輕溢出眼眶,掉落他緊閉的眼間,再悄然滑下眼角。
柔柔的月光灑落床間的一雙人兒,照拂得釵頭鳳益發炫目而光采耀眼,璀璨的神秘光芒悄悄拂亮他們週身——
靜止的眼睫輕輕眨動,深幽依舊的黑眸對上雨濃漾著淚光的驚詫眼眸。
「你是我的女人,永遠。」幾不可聞的聲浪送入雨濃口中,沒有人聽到,只有她。
更多的淚珠不斷往下墜,她將所有未出口的啜泣,全數融入酸楚揪心的纏綿中,狂吻著失而復得的他。
交織的淚雨中,有那麼兩顆,同時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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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子,命真大啊!下回要自殺滾遠點去,別讓雨濃丫頭為你傷透了心。」這是風老太爺對醒來後的風悠辰第一句話——當然是在雨濃被眾人連哄帶騙的拐離床邊之後才罵的,否則怕有人會心疼,出面維護他。
「爺爺,我是病人。」風悠辰苦著一張臉求饒。
風老太爺連連冷哼。「你也知道你是病人?差那麼一點你就成了死人了!」
喂,有沒有一點良心啊!他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孫子,說話這麼惡毒,比他還痛不欲生的雨濃都沒這麼教訓他,他有必要「愛之深、責之切」到這麼激烈的程度嗎?還是雨濃最好,溫柔又多情。
「算了、算了,雨濃丫頭都不說話了,我哪有資格計較什麼。」風老太爺揮揮手。「我警告你哦,雨濃對你可是情深義重,不許你再誤會她,聽懂沒有?反正這個孫媳婦我是要定了,等你身子一好,馬上給我拜堂成親!」
「知道了啦!」風悠辰咕噥道。
好不容易熬過爺爺的訓誡,幾天下來,雨濃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邊照顧他,一段日子下來,他的身子逐漸復原,雨濃反倒瘦了。
看到端藥進門的雨濃,他蹙起了眉頭。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我去請周大夫——」她放下托盤,轉身欲走。
風悠辰及時拉住她在床邊坐下。「沒有,我好得很。」他抬手輕撫雨濃清瘦的容顏。「不是教你好好休息嗎?我這裡有人照料,用不著擔心。」
她輕輕搖頭,握住覆在她頰邊、滿含柔情的手。「心頭惦著你,怎麼也安不下心。」
「傻丫頭。」風悠辰展臂將她擁入懷中。
「悠辰……」
見她欲言又止,他輕點了下她的鼻,笑道:「對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是……那天……那杯靈芝茶,我真的不知道……是孟斯凡他……」她心急地想述說前因後果,千頭萬緒,反倒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