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如果你們真的不放心,就留下住幾天,眼見為憑,一切由你們自行判斷,如何?」
達到目的的姜曼妃自是眉開眼笑。「那是再好不過,但是——」
孟斯凡和姜曼妃的眼光同時往後看去,雨濃疑惑地隨著望向靜默不語的風悠辰,頓時明瞭。
主人還是必須給他尊重一下。
雨濃仰首輕問:「你不會不答應吧?」
人家說得合情合理,他能反對什麼?他該讓雨濃有自行認清是非的機會,何人嶔崎磊落、何人居心叵測,靈慧如她,不會不瞭解的。
雖然,他明白這是一著險棋,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屍骨無存,但,值得。
他無言凝睇雨濃,沉思著輕撫她細緻的嫣頰,輕輕點頭。
☆☆☆☆☆☆☆☆☆☆ ☆☆☆☆☆☆☆☆☆☆
近兩個月沒見面,雨濃自是充分利用孟斯凡在傲風堡住下的這段時光,與孟斯凡暢談別後種種,只不過,她獨獨隱瞞與風悠辰之間曾有的衝突與不睦。
再次與孟斯凡聚首,感覺上,好像有哪裡不同,她總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面對他,她再也燃不起往日夢幻般的情愁,就如一池無波的古井,平和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反倒是和他閒談時,腦海時常不期然浮現風悠辰冷傲卓然的容顏……
那個混蛋,打一開始,她時時刻刻都有想將他大卸八塊的衝動,他總是有那個本事將她惹得失去控制。之後,他們不再一碰面就鬥得驚天動地、風雲變色,卻改用另一種方式將她搞得心神不寧,每每想起他火辣辣、狂野激情的吻,她就不受控制地面泛紅潮,心跳失常。
若不是她一直堅決地告訴自己該鄙視他、唾棄他,她實在該理智地好好問問自己,為什麼打一開始她的情緒便受他左右?為什麼他總能成功地挑起她狂濤般的激烈反應?要是真如自己所言的不把他當一回事,她又何必受他影響?依她的個性,如果真的恨一個人,她連一句話也不會對他多說。
那麼她對他……
這到底算什麼?
她深深迷惘著。
「雨濃、雨濃……」
孟斯凡接連的叫喚拉回了她漫遊的思緒。「啊?斯凡哥,你叫我?」
「叫了好幾聲了,怎麼心不在焉,在想什麼?」孟斯凡研究似的盯住她。
「呃……這個……」雨濃微紅了臉,總不能厚顏無恥地告訴他在想男人吧?
「想風悠辰?」他凝視著雨濃頰上的嫣紅,若有所思地問。
被一語道破心思的雨濃,小臉紅得足可以媲美向晚的彩霞了,她嬌嗔道:「斯凡哥,你最討厭了,就愛胡扯。」
嬌赧的紅雲,為她增添幾許小女兒的柔媚氣息,以往的雨濃從不曾有過這般醉人心魂的神采,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是不一樣了。
「你——當真愛上風悠辰了?」直到問出口後,他才發覺,心當真會痛。
雨濃一陣錯愕,怔怔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對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雨濃,告訴我實話吧!風悠辰真的待你好嗎?你不會是為了讓我寬心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雨濃一聽,急忙否認。「不,不是!他……他……我和他……」心頭一急,倒不知從何說起。
孟斯凡看在眼裡,反倒會錯了意。「雨濃,是我對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不,我……」該怎麼說呢?如今的她,心裡真的不再有任何委屈,因為對風悠辰,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隱隱浮動,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說風悠辰強迫了她什麼……奇怪,該不是被他給吻昏頭了吧,竟然神智不清、意亂情迷了。
然而孟斯凡卻不瞭解她那份微妙的情感,自以為是地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說道:「雨濃,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走,甚至不惜放手一搏,與風悠辰對立,我再也不會任你留在他身邊,飽受苦楚了。」
「啊?」雨濃傻了眼,錯愕地望著他。
聽到這番話,她該感到安慰、感到欣喜,可是為何此刻她卻完全感受不到絲毫歡愉之情,反倒是想到要離開風悠辰身邊,心頭竟覺悵惘若失。
如此低迷失落的感受,在當初知曉孟斯凡迷戀姜曼妃時也不曾有過,她究竟是怎麼了?竟會難捨冷漠狂傲的風悠辰?
「斯……斯凡哥,你別這樣,我是心甘情願的,沒有任何怨言。」她渾身不自在地試著抽出被他緊握的手,奈何卻被他握得更牢。
孟斯凡沒察覺她的情緒變化,熱切地傾訴道:「雨濃,如果我說……我想永遠呵護你、疼愛你,捨不得將你拱手讓給風悠辰,你……」
「斯凡哥!」她驚詫地阻止。「事情已成定局,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不,不遲,我……」
「別再說了!」雨濃微微揚高音量,心頭浮躁起來。
「雨濃——」孟斯凡一傻,吶吶地望著她。
「抱歉。」她緩了緩神色。「我大概是有點倦了。」
「那就回房去歇著吧,夜也深了,要聊天明兒個多的是時間。」孟斯凡毫不隱藏滿腔的疼惜。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目送雨濃離去的身影,戀戀不捨的目光久久無法收回。
☆☆☆☆☆☆☆☆☆☆ ☆☆☆☆☆☆☆☆☆☆
小亭中,幾道佳餚擺滿石桌,風悠辰手執玉杯,遙望蒼穹中閃著清冷幽芒的月,寂寥的明月照拂寂寥的他,杯中縱是瓊漿玉露,他也飲之苦澀。
孟斯凡和姜曼妃的詭計已趨明朗化,只要一有機會,姜曼妃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設法接近他,一會兒媚眼頻拋,一會兒情意暗傳,色誘的意圖已極其明顯。
他冷冷一笑,好個老套的美人計!
至於孟斯凡,他的心思全在雨濃身上,兩人經常有說有笑,相談甚歡。此刻的雨濃,不消說,一定仍在和孟斯凡「閒話家常」——雖然在他眼裡看來倒像是傾訴別後相思。他無意干涉,如果兩人會舊情復燃,他就算阻止也不見得會有多少成效,所以他反倒情願由著雨濃去,這個女人今生的情一定會是他的,但並不需要用這種不敢面對現實的方式來阻絕一切,那太沒風度了。
有些自嘲的,他淡然吟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他風悠辰竟只適合與月共飲,與影共舞,好淒涼,好諷刺!
「風堡主好雅興,花好月圓,美景佳餚,怎能無人相伴?」嬌媚的低吟自身後響起,姜曼妃媚態生姿、風情款款地迎向他。
風悠辰連頭都沒回。「你聽到了,我喜歡月下獨酌。」
姜曼妃望住他冷漠的背影,頗感懊惱。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在面對千嬌百媚的她還能無動於衷,但是努力了這麼多次,他待她竟一如當初的拒人千里,這男人的定力深得可怕。
不!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風悠辰真如傳言所形容的冷酷無情、心似冰鑄,她一定要打動他的心。
「醇酒與佳人是密不可分的,堡主不曉得嗎?」她將雪白滑膩的玉手搭上他的肩,順勢將豐盈曼妙的柔軟嬌軀貼近他。
「佳人?你嗎?」風悠辰嘲弄似地挑起眉,唇角閃著冷冷的笑。
「我不夠資格嗎?」傾城的艷容移近他耳畔,眼波所流轉的嬌媚風情足以令飲食男人神魂蕩漾。
風悠辰微側過頭,近在咫尺的唇幾乎只要一扯動唇角便會碰上。
他慎重其事地審視著,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是差了那麼一點。」
姜曼妃一愣,又在最短的時間內抑住怒火,換上更狐媚冶艷的笑容。「你確定——你沒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你確定——你沒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如果有人太沒有自知之明,專愛做自取其辱的事,就不能怪他羞辱她、不給她台階下。
緩緩漫步回房的雨濃,正好望見這一幕,整個人呆呆地杵在原地。
風悠辰不願再看這張美麗、卻沒有靈魂的臉孔,淡漠地瞥開眼,正好望見不遠處呆立的她。
姜曼妃也發現了,強行忍住滿腔的鬱怒,退開身子,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在不損顏面的情況下離去,行經雨濃身邊時,她談笑自若地說:「雨濃妹子,早些休息吧,風堡主喜歡月下獨酌。」
言下之意即道:別自討沒趣的打擾他了,我姜曼妃都無法立足的地方,怎容你這青澀無知的丫頭存在?
然而,她最後捕捉到的,是風悠辰一句堅定的話語——
「過來。」
她徹底傻了眼……
雨濃不由自主地舉步走向他。
風寒露重,風悠辰凝望她嬌弱單薄的身子,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喝下去。」
雨濃遲疑地接過,仍不免疑惑地仰首望他。「你不是不准我喝酒嗎?」